临淮,是御史大夫、河南节度使纳兰明仁的节度行辕。
纳兰明仁早年聪慧,少年成名,是附近十里八乡出名的神童才子;及至入了官场,仕途也是顺风顺水,年仅四旬便已是三品高官,是朝堂中真正有分量的重臣。
然而,突然的外迁到河南出任节度使,除了小小的抵触情绪外,更多的是措手不及的惶惶然。
和所有有资格上朝的官员一样,因为河南是热点,为了顺利地在朝堂上的奏对中出彩,私下收集了不少河南相关的资料,也用心地去研究,所有的结论显示河南不是善地。河南包括陈留、昌阳、灵昌、淮阳、汝阴、谯、济阴、濮阳、淄川、琅邪、彭城、临淮、东海十三个郡城的广大区域。明面上,河南节度使是该区域的最高长官,实打实的位高权重。然而,河南也是叛军重点攻击的区域,敌我势力犬牙交错、势态瞬息万变,“城头变幻大王旗”的诗句就是当下河南的写实。不仅如此,叛军也委任有一位河南节度使。伪河南节度使慕容奇是个护食的狠人,为了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,慕容奇押上了全部家底,疯狂攻略河南各地。让人绝望的是隶属朝廷本就势弱的队伍各自为战,各有各的势力、各守各的山头、各护各的利益、各打各的盘算。而朝堂上的派系文斗延伸到河南区域便是文攻武卫,比诸如庙堂里的笑里藏刀,这里是赤裸裸的血腥算计。
纳兰明仁一向自诩才子,在朝堂上立的是清流人设。平日里小心谨慎,从不肯轻易沾染派系纷争。
月余前的某日,纳兰明仁应几个昔年同窗好友之邀,参加了一个小型诗会。
诗会的主人是十四王爷,一个出了名的挥金似土、只爱风月的闲散逍遥王。
清流们最推崇的是君子朋而不党。十四王爷组局的诗会恰到好处地迎合这种既要友好又要松散的需求。为了避免意外,他特别定了个不成文的规矩:只谈风雅禁聊朝政。纳兰曾参加过几次,很满意那种能短暂放下戒备脱离朝堂争斗的轻松氛围。
诗会的地点在王爷的城南别院。
一如既往,开头暖场的是歌舞。
乐师、舞娘都是王府蓄养的优伶,王爷私下延请许多梨园大家教习他(她)们的技艺。不同于教坊的宫廷舞伎的谨小刻板,也不像坊间的花街歌姬的俗媚流转,王府的优伶是亲和下的活泼。
能参加王府诗会的多半是有身份的雅人,大家都明白所谓诗会实际是清流才子们的社交,自不会将注意力放在助兴之作的歌舞上,三三倆俩地,相互寒暄,说些俚间趣事,各自勾连感情。
纳兰孤傲惯了,歌舞甫一开始,他便迅速将自己装进众人皆醒我独醉的遗世独立状。他轻轻闭上眼睛,随丝竹管弦的咿咿呜呜声摇头晃脑。正在沉醉间,忽然,悠扬绵长的丝竹声中渗入一截脆生生的低语:“姐姐,你压住我的裙摆了!”
纳兰睁开眼,循声望过去,一对舞娘正准备离场,队尾倒数第二是个约莫十六、七岁的小娘,一身鹅黄的宫妆,前瞻后盼地捻着裙摆摇曳。声音是她发出的。
似有所感,小娘扭过头,顺着视线看过来。一张青涩干净的脸、一双灵动无暇的眸就这样蓦然闯入纳兰的眼帘。他的呼吸一窒,心神居然开始随摇动的裙摆荡漾。青涩的小娘并非人间绝色,但那抹不含杂质的清澈眸光恰好最能撩拨他的心尖尖。
小娘抵受不住男子侵略的目光,低了头,粉红爬上了耳尖。纳兰愈发心驰神荡,整个人云里雾里不辨南北、风里火里不识东西,竟是痴了。
浑浑噩噩间,感觉有人在轻拽自己的袍角。他低下头,看到是同席友人牵袍的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