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吴诗文起床时,窗外的太阳已高高挂起,像个熟透的蛋黄,洒下暖烘烘的光。
昨夜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,将夏日的暑气冲刷得干干净净,清新的空气直往鼻子里钻,让人浑身舒坦,怎么看都是美好一天的开端。
吴诗文瞧了瞧身旁熟睡的山月,她那只嫩如鲜藕的手搭在自己胸前,他怕惊醒了她,动作轻得像在拨弄一片羽毛,小心翼翼地挪开那只手,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,独自来到地坝边那棵大槐树下。
这槐树粗壮得很,树干得两三个人才能合抱过来,繁茂的枝叶层层叠叠,像一把撑开的巨型绿伞,把半个地坝都罩在荫凉里。
每到花开季节,满树白花簇拥,像落了一层雪,微风一吹,清香飘得到处都是,甜丝丝的,钻进人的心肺。吴诗文站在树下,仰着头,张大嘴巴,像要把这清新空气一股脑全吸进去。
吃了早饭,山月眼睛亮晶晶的,兴致勃勃地说要陪吴诗文下队去给村民打预防针。吴诗文一听,脸上笑开了花,立马就答应了。
他心里早有盘算,想让山月多学些基本医药知识,往后好向大队和医院推荐她当赤脚医生。
一整天,两人穿梭在各个村子,吴诗文手把手教山月怎么消毒、怎么进针,山月学得认真,眼神里透着股子机灵劲儿。忙忙碌碌一天过去,天黑透了,两人才回到医疗站。
吴诗文忙着清理用过的药物器具,山月则利落地生火烧火做饭,炊烟袅袅升起,带着家的烟火气。
时光过得飞快,一个月后,就到了农历七月初七,传说中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。
这一天,吴诗文和山月喜结连理。婚礼办得简单又不失隆重。说简单,是因为当时口粮紧缺,没办法大操大办,就请了几桌客,自家亲戚来了,大队、医院的干部也在邀请之列。
吴诗文心里清楚,他想借着这场婚礼,给山月以后当赤脚医生铺铺路。
说隆重,迎亲的秧歌队员可是吴诗文从以前宣传队里精挑细选出来的,一个个长得精神,脸蛋标致,身材更是没话说。
敲的锣鼓还是公社新置的,那声音,“咚咚锵锵” 一响起,方圆好几里地都能感受到这股子喜庆劲儿,像把喜悦的种子撒向四面八方。
婚后,日子过得甜甜蜜蜜,可山月心里有个事儿一直放不下。一天晚上,她依偎在吴诗文怀里,犹豫了好一会儿,才小声问:“诗文,我肚里这孩子咋办呀?”
吴诗文紧紧搂住她,语气坚定:“孩子是无辜的,我肯定能当好他爹。”
可山月却使劲摇头,眼里满是倔强,坚持要去做人流,她说:“我要堂堂正正给你生几个大胖小子,这孩子…… 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来。”
山月软磨硬泡,吴诗文实在拗不过,最后只能点头同意。
吴诗文在县医院熟人多,在县上 “赤脚医生学校” 读书时,成绩优异,深得妇产科主任器重。
那天,吴诗文找到杨小毛,拍了拍他肩膀说:“小毛,明天用你那手扶拖拉机送我和山月去太平公社赶车,行不?”
杨小毛咧着嘴笑,露出一口大白牙:“文哥,瞧你说的,这点事儿能不帮忙嘛!”
第二天一大早,杨小毛就把那手扶拖拉机开到了门口。这拖拉机像个脾气暴躁的老头,一发动就 “突突突” 直冒黑烟,声音大得像放响屁。
吴诗文扶着山月上了车,自己也稳稳蹲下,一手紧紧抓住拖拉机车箱的角铁,像抓住救命稻草,一手轻轻搂住山月。
拖拉机在机耕道上一颠一颠地往前跑,吴诗文扯着嗓子对杨小毛喊道:“小毛,开慢点儿,这路他妈的跟毛狗路似的,太颠了!”
杨小毛回头一笑,叼在嘴里的香烟随着他的动作一搭一翘,满不在乎地说:“文哥你就放一百个心,老月母子还怕这点颠簸?稳稳当当的!”
杨小毛开这手扶拖拉机都两年多了,吴诗文坐了二三十回,可今天也不知咋的,心里总像揣了只小兔子,七上八下的,时不时瞅瞅身旁的山月,眼神里满是担忧。
机耕道上已经有不少人,都朝着太平镇方向赶路。一些人瞧见拖拉机,眼睛一下子亮了,纷纷向杨小毛招手,那意思再明显不过,想搭个便车。
往常杨小毛是个热心肠,碰到这事儿肯定会停下来,可今天不一样,拖拉机上坐着山月这个孕妇呢。
所以他时不时猛轰油门,拖拉机的烟筒 “叭叭” 地爆响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