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在抗议。有人跟他打招呼,他就假装没听见,扭头看向别处,脚下油门踩得更狠了。
正开着,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像被一块大黑布遮住,阴沉沉的。出门时老天还笑眯眯的,这会儿却要哭鼻子了。
就在这时,一群乌鸦 “呱呱” 叫着,在杨小毛的拖拉机上空、乌云
这机耕道晴天时尘土飞扬,一脚踩下去,能扬起老高的灰;雨天就成了一片泥沼,一脚深一脚浅。道路弯弯曲曲,又窄又陡,路面坑坑洼洼、凸凹不平,像张满是皱纹的老脸。
当初修这路,还是因为有了磨担沟水库,勉强算得上是条公路。拖拉机速度不快,可山月还是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,脸色有些发白,眉头紧紧皱着。
吴诗文把山月搂得更紧了,轻声安慰:“月,再忍忍,马上就到了。”
从磨担沟到太平镇有一段约一公里长的下坡,当地人都叫它 “长命坡”。这坡又陡又长,不过好在没有急转弯。
杨小毛为了省油,一到坡顶,就熄了火,把拖拉机的变速箱拨到空档,让车空滑下去。
他心里打着小算盘,想着这样能省点油钱。下完这个坡,再翻一道山梁,就能瞧见太平镇街上错落的房屋了。
没了发动机的牵制,车空滑的速度越来越快,整个车子 “哐哐” 乱响,像装满了半车箱破铜锣,震得人耳朵生疼。
车轮飞旋起来,像红孩儿脚下飞滚的风火轮,在坑洼的道路上一弹一跳,溅起一片片泥水。
山月吓得紧闭双眼,双手死死抓住吴诗文的胳膊,指甲都快嵌进他肉里了。吴诗文也紧张起来,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,忍不住高声喊道:“小毛,你疯了吗?开这么快!”
杨小毛回过头,脸上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笑容,满不在乎地说:“大惊小怪啥呀,你以前不也坐过嘛,我技术你还不放心?”
从学会驾驶起,杨小毛每次从磨担沟到太平镇下这长命坡,都是空档滑行,从来没出过事,所以他对自己的技术自信得很,车速也跟着越来越快,像脱缰的野马。
可这可苦了已有身孕近四个月的山月,她感觉自己像个皮球,一会儿被高高抛起,一会儿又重重跌下,难受得直想掉眼泪。
好在有吴诗文使尽全力支撑着她的身子,在她耳边轻声安慰,不然山月早就受不了,要喊着下车了。
“不好!” 杨小毛突然尖叫一声,声音尖锐得像划破夜空的闪电。他猛地一脚踩下刹车,车身剧烈摇晃,吴诗文和山月同时往前扑倒,差点摔出车外。
原来是一只受伤的野兔,后腿淌着血,一瘸一拐地从坡下逃窜出来,慌不择路地横穿公路。杨小毛吓出一身冷汗,待看清是只野兔,才松了口气。
可就在这当口,一个提着火药枪的人从山坡里急匆匆窜到公路上。
“日你妈贾仁慈,赶快让开!” 杨小毛瞪大了眼睛,扯着嗓子大吼一声,下意识地猛踏刹车,同时猛扳车头。车身猛地一弹,像个喝醉的大汉,车头瞬间打横,朝着公路的崖沟冲了过去,“砰” 的一声,重重撞在了公路旁边一根粗壮的槐树上。
一时间,四周安静得可怕,只有拖拉机还在 “嘎吱嘎吱” 地响,像在痛苦呻吟。幸好有这棵槐树,挡住了拖拉机继续滚落崖沟。
吴诗文脑袋 “嗡” 的一声,跌落的第一时间,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山月!他垂着一只失去知觉的胳膊,心急如焚地寻找山月,声音都带着哭腔,悲怆地呼唤着:“山月!山月!”
可四周一片死寂,没有山月的回声。吴诗文转头看到了杨小毛,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里一阵翻腾,杨小毛的死相惨不忍睹,底朝天的车头地面。
吴诗文忍不住嚎叫起来,那声音撕心裂肺。很快,他看到了山月,离杨小毛尸体一丈开外的大圆石上,正横搁着背朝天面朝地的山月。
“山月!” 吴诗文踉跄着奔过去,像在黑暗中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,用唯一能够活动的右手揽了她在怀里,歇斯底里地嚎叫道:“山月…… 山月!”
山月缓缓睁开双眼,眼神里满是痛苦,嘴唇嚅动好一阵,才声细如蚊地道:“文…… 文哥,我…… 我刚才看…… 看到了陶军,他正在奈何桥头等我。”
“别瞎说,月妹,你一定没事的,陶军那王八蛋肯定是死了,但我一定会把你治好!” 吴诗文泪流满面,声音颤抖,双手紧紧抱着山月,像要把她融入自己身体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