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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不暖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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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一张床,躺着五辈矮老太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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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茅草间还夹着几束干枯的艾草,是端午时用来驱邪的,墙根处的裂缝里长着几株马齿苋,这种野菜在当地被称为“长寿菜“。

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,我提议将这里改名为长寿居,在我看来,老矮子家世代长寿,这无疑是他们家族最大的优势。

他们家族的男人,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庇佑,个个都能跨越一个甲子的时光。

老矮子的祖父活到了九十六岁,临终前还能清晰地背诵年轻时学的《石匠三字经》;

曾祖父更是享年一百零三岁,下葬时棺木旁陪葬的钢凿,刃口依旧锋利如新;

而关于长寿的极限,更是难以估量;

据说在长生居最鼎盛的时期,一张用上好楠木打造的床上竟同时躺着五辈矮老太爷,最年长的那位已逾百岁,仍能清晰地讲述咸丰年间的往事——他说亲眼见过太平军路过此地,为首的将领腰间悬着的玉佩,在月光下泛着和火罐宝一样的红光,这是何等令人震撼的场景!

仿佛这里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,延续着家族的命脉,让家族的传承生生不息。

家族中流传着古老的传说,据说矮老太爷们在弥留之际,会看到祖先的身影前来接引,那些身影穿着清朝的马褂,袖口绣着石匠工具的图案,他们的灵魂将融入这片土地,继续守护着子孙后代;

这些传说在家族中代代相传,写在泛黄的族谱空白处,墨迹早已发黑,旁边还画着简单的符咒,据说是能增强祖先庇佑的咒语。

然而,老矮子却坚决不同意改名。

他的眼神中,透着一种执拗与敬畏,如同守护着某种神圣的契约,瞳孔里映着茅草屋顶的剪影;

在他心中,“长生居“这三个字,不仅仅是一个名字,更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根脉,是家族的灵魂与信仰;

他曾在一个暴雨夜,指着族谱上“长生“二字对我说:“这两个字是顺治年间的老祖宗刻上去的,那年山洪暴发,全村就咱这屋子没进水,老祖宗说这是'长生'二字镇住了水煞。“

每一次风吹过茅草屋,每一声铜铃的轻响,在他听来,都是祖先的低语,是对家族的守护与祝福。

他生怕改名会打破这份传承,触怒冥冥中的神灵,给家族带来难以预料的灾祸;

于是,改名的想法只能无奈作罢,长生居依旧沿着既定的轨迹,在岁月的长河中缓缓前行,屋檐下的铜铃在风中摇晃,铃舌碰撞的声响里,仿佛藏着祖先的叮咛。

老矮子常常会在夜深人静时,独自坐在屋檐下,望着铜铃发呆。

月光透过稀疏的茅草屋顶,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如同被打碎的铜钱;

脑海中浮现出祖先们的身影,仿佛在与他们进行着跨越时空的对话,感受着家族传承的力量;

他还会时不时抚摸着梁柱上的纹路,就像抚摸着祖先的脸庞,指尖能感受到木材历经百年的温润,纹路深处还残留着当年雕刻时的木屑,带着松脂的清香。

老矮子父子身形高大魁梧,比自家的屋檐还要高出三尺有余,仅比屋顶矮一尺多。

然而,茅草屋两边檐墙附近却低矮得很,那是因为早年为抵御山洪,特意将檐角压低以增强结构稳定性——道光年间的一场洪水,曾冲垮过半边屋檐,后来重建时,老祖宗特意让匠人将檐角降低三寸,说是能让“水龙“顺利流过,不伤及房屋;

父子俩在家中总是习惯性地微微佝偻着背,肩胛骨因此有些突出,像两座小小的山峰,小心翼翼,生怕一抬头就撞破屋顶的茅草,那些茅草里还夹着去年秋天的蒲公英种子,碰一下就会飘散如雪。

久而久之,他们的背便有些驼了,但只要踏出家门,他们立刻挺直腰板,昂首挺胸,胸腔里仿佛憋着一股气,眼神中透着坚毅与自信,仿佛换了一个人。

在外面,他们总是以和为贵,从不与人争执,即便受到误解与委屈,也只是默默忍受,将精力投入到石场的劳作中;

有一次,邻村的石匠故意打翻他的石料筐,碎石滚了一地,他只是默默蹲下身捡拾,手指被锋利的石片划破也浑然不觉,血珠滴在石头上,晕开小小的红点。

他们的这种隐忍,仿佛已经融入了何家的血脉,成为了家族文化的一部分。

何家文化,若要用一个字来概括,那便是“矮“——放低姿态,不事张扬,远离是非,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中,求得一方安宁与平静;

老矮子的父亲老老矮子曾对他说:“咱姓何,'何'就是'可忍',忍过狂风暴雨,才能见着彩虹,就像这屋檐,看着矮,却能挡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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