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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不暖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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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 喠壳子,汪大娘杏脸桃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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盯着你一举一动,连你眨眼睛的次数都数得清清楚楚。

西厢房的门后,传来压抑的嗤笑声,像被捂住嘴的窃笑,一字一句都钻进邱癫子的耳朵。

更有意思的是“囸白”。

大白天说瞎话,睁眼说瞎话,却多半是为了逗乐,像戏台上的丑角,故意扮鬼脸博人一笑。

就像村里的二傻子,总说自己娶了个仙女,红盖头是天边的彩霞做的,盖头掀开时,仙女的眼泪会变成珍珠,大家听了哈哈一笑,没人当真,反倒觉得他憨得可爱——谁都知道,二傻子的媳妇是难产死的,死时手里还攥着染红的白布。

忧乐沟人懂这个门道,听“囸白”就像看耍把戏,图个热闹,不会较真,心里都揣着明白——有些苦,笑着笑着就熬过去了。

可此刻,刘板筋那句“跑摊匠臭到哪儿”,明明是囸白,却让邱癫子后背发凉,仿佛每字都带着冰碴子,顺着脊梁骨往下滑,冻得他指尖发麻。

他想起《蜂花柬》里说的“恶语如刀,能斩阴阳”,难道刘板筋的囸白,是另一种形式的诅咒?

“囸白”是善意的恶作剧。

外来人不懂,很容易动气,像被踩了尾巴的狗,立马跳起来咬人。

刘板筋敢对邱癫子说,是因为他知道邱癫子是行家,能接住这带着刺的玩笑,不会当真动怒——就像武林高手过招,点到即止,不会伤及性命。

传言邱癫子有个外号叫“邱囸白”。

他说的话,十句里有九句是囸白,今天说自己能点石成金,明天说见过会说话的狐狸,狐狸的尾巴上还挂着铜钱。

时间长了,不管他说啥,人家都当疯话听。

他越一本正经,人家越不信,反倒成了一种“信誉”——不可信度超高的信誉,比当铺的印章还管用。

有次镇上的张寡妇丢了银钗,邱癫子说“在老槐树下的蚂蚁洞里”,大家都笑他疯了,张寡妇半信半疑去挖,还真从蚂蚁洞深处找到了,钗上缠着几根银丝般的蚁丝。

可在这忧乐沟,这信誉像道护身符,又像道催命符,让他陷在这迷雾里,拔不出脚。

你说的是疯话,人家当玩笑听;等你说句正经的,反倒没人信了,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。

邱癫子摸了摸怀里的《蜂花柬》,柬帖的边角硌着肋骨,像在提醒他:在这里,真话要裹着疯话的外衣,才能被听见。

那是邱癫子第一次见胡豆,也是最后一次。

后来,胡豆和另一个叫微微的女娃,成了忧乐沟最出名的失踪案。

她们像被山雾吞了似的,没留下半点痕迹,连扎头发的红头绳都没掉一根。

有人说她们被山神收去做了侍女,山神喜欢梳辫子的女娃;有人说掉进了月泉底的暗河,那里的水流会把人带到阴间,投胎成鱼。

可沟里失踪的人太多了,多到大家提起这俩女娃,眼神都淡淡的,像说丢了两只鸡鸭。

只有邱癫子记得清楚,胡豆那天辫子上的红头绳,是用三股线拧成的,接头处打了个“吉祥结”——那是刘板筋教她的,说能辟邪。

他每次想起那个结,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下,隐隐作痛,像被线勒住的伤口,总也不好。

进了这么大的院子,找不到人,又分不清东南西北,咋办?

办法多的是,对吧?

又不是迷失在大城市里,钢筋水泥的丛林才让人真的找不到北。

可这忧乐沟的院子,像座迷宫,厢房套着厢房,回廊连着回廊,明明看着是路,走过去却是死胡同,墙头上的爬藤长得比人高,遮住了太阳,让人辨不清方向。

墙角的青苔长得疯,绿油油的能没过脚踝,踩上去滑溜溜的,像踩着一层活物,脚下时不时传来“噗嗤”的轻响,像是从地里冒出的叹息。

邱癫子弯腰摸了摸青苔,指尖沾着黏糊糊的汁液,在指甲缝里留下暗绿色的痕迹,像涂了层毒药。

《蜂花柬》里记载,这种青苔叫“阴地衣”,只生长在阴气重的地方,能吸附人的阳气。

邱癫子朝五个娃子使了个眼色。

胖小子立刻心领神会,清了清嗓子,扯着嗓子喊起刚编的顺口溜:

“汪大娘,辫子长;”

“隔张桌子问邱郎!”

“邱郎本事多,板凳上挤热火;”

“邱郎本事大,汪大娘……”

尾音拖得老长,在院子里荡开,撞在青砖墙上,弹回来,带着回音,像群麻雀在飞,吵得人耳朵疼。

喊到第三句时,胖小子突然打了个喷嚏,声音变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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