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从不挑剔。
她肚子大得惊人,动作却异常轻巧,几乎没什么声响。
白天,陈守业在前面铺子打盹、算账(其实也没什么账好算),偶尔能听见后面传来极轻微的、压抑的咳嗽声。
夜里,那耳房更是静得吓人,连翻身的声音都没有。
只是,陈守业总觉得铺子里冷。
不是风雪带来的冷,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阴冷。
炭盆烧得再旺,那寒气也驱不散。
尤其靠近耳房那扇薄薄的木板门时,寒气更重,像挨着一块巨大的冰坨子。
更怪的是,女人似乎从不觉得冷。
陈守业给她抱去一床自己都舍不得盖的、硬得像铁板的破棉被,她却总把那被子整齐地叠放在角落,自己就蜷在薄薄的稻草铺上,盖着那件破棉袄。
陈守业问起,她只低低地说:“不冷。”
腊月二十三,小年。
雪停了,天却阴得更沉,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。
陈守业咬牙去割了二两猪头肉,又打了二两最劣的烧刀子,想好歹应个景。
他把肉切得薄薄的,又热了俩硬邦邦的杂合面窝头,端到耳房门口。
“大妹子,今儿小年,吃点好的。”
他敲了敲门。
里面静悄悄的,没回应。
陈守业心里一紧,推开门。
一股比平时更浓烈的寒气扑面而来,激得他打了个寒噤。
女人侧躺在稻草铺上,背对着门,身体蜷缩成一团,微微抖。
铺在她身下的厚厚一层稻草,竟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!
“大妹子?”
陈守业声音颤。
女人猛地转过身!
陈守业倒抽一口凉气!
只见她脸色惨白如纸,嘴唇乌紫,额头、鬓角全是豆大的冷汗,头湿漉漉地贴在脸上。
她双手死死地按着高高隆起的肚子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色,牙齿死死咬着下唇,血丝都渗了出来,喉咙里出“嗬嗬”
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喘息。
“要……要生了……”
女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,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……难以言喻的恐惧。
陈守业头皮都炸了!
他一个老光棍,守棺材铺半辈子,哪见过这场面!
“你……你等着!
我……我去找稳婆!”
他慌得手脚冰凉,转身就要往外跑。
“不……不行!”
女人不知哪来的力气,猛地伸手抓住陈守业的裤脚,力道大得惊人,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肉里!
“别……别叫人!
求您!
不能叫人知道!”
她眼中爆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,混合着绝望和哀求,“您……您帮我……求您……救您……”
陈守业被她抓得生疼,看着她痛苦扭曲的脸和那寒气森森的肚子,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住了心脏。
这女人,这胎,处处透着邪性!
他本能地想甩开,可对上那双濒死般哀求的眼睛,再看看那结霜的稻草,心又软了。
造孽啊!
“好……好!
我……我试试!”
陈守业一跺脚,豁出去了。
他这辈子没干过接生的活,只远远见过乡下母猪下崽,还有……收殓过难产而死的妇人。
他手忙脚乱地冲回前铺,把炭盆端了进来,又翻箱倒柜找出把豁了口的旧剪刀,在炭火上烤了烤。
烧酒也拿了进来,自己猛灌了一大口壮胆,又倒了些在破碗里。
耳房里,女人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,越来越痛苦,如同濒死的野兽。
寒气更重了,炭盆的火苗都微弱下去,出噼啪的哀鸣。
陈守业浑身冷汗,哆哆嗦嗦地蹲在女人身边:“大妹子……你……你使劲啊……”
时间在女人撕心裂肺的哀嚎和压抑的“嗬嗬”
声中,如同凝固的冰坨,缓慢而沉重地向前挪动。
每一次宫缩,女人都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,身体痛苦地弓起又落下,身下的白霜范围越来越大。
陈守业只觉得一股股冰冷的阴风从女人身下盘旋而出,冻得他牙齿咯咯打架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个时辰,也许是两个时辰。
就在陈守业觉得自己也要冻僵的时候,女人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嚎!
“啊——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