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或独自,或与阿寿同行,成了桃林的常客。
夭夭性子天真烂漫,毫无心机,仿佛一块未经雕琢的水晶。
她爱煞了笑,一笑起来便没个停歇。
她会拉着我的袖子,指着一朵开得奇特的桃花,笑得眉眼弯弯;会故意讲些乡野间听来的拙劣笑话,自己先笑得喘不过气;甚至不小心被花枝勾乱了头,也能对着水洼里的倒影笑上好一阵。
她的笑声,是这寂静山林里最动人的乐章,连带着整片桃林都显得生机勃勃。
只是,相处久了,一些细微的异样,如同花叶下的阴影,渐渐浮上心头。
她的指尖,永远是冰凉的,哪怕在春日暖阳下,触之也如寒玉。
她似乎格外畏寒,明明天气转暖,山风稍大些,她便下意识地裹紧那件薄薄的纱比甲。
有一次,我见她裙角沾了泥点,想替她拂去,指尖刚触及布料,那泥点竟如同水痕渗入沙土般,瞬间消失不见,裙角依旧素白如新。
她浑若未觉,依旧笑得开怀。
更怪的是她的住处。
她总推说家在山坳更深、外人难至之处,从未邀我们进去。
问起家人,她便垂下眼睫,长长的睫毛在瓷白的脸上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,声音也低了下去:“都没啦…就剩我和娘了…”
随即又扬起笑脸,岔开话题,指着天边一片奇形怪状的云,笑问像不像只偷桃的猴子。
阿寿对此浑然不觉,一颗心早系在夭夭身上。
他本就痴憨,如今更是变着法儿讨夭夭欢心。
今日编个歪歪扭扭的花环,明日捧来一包山下买的松子糖。
夭夭来者不拒,接了花环便戴在头上,对着溪水左照右照,笑得花枝乱颤;剥开糖纸,将松子糖含入口中,眯着眼,一脸满足,颊边现出浅浅的梨涡,夸道:“阿寿哥真好!”
阿寿得了夸奖,骨头都轻了几两,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。
他越勤快地往山上跑,有时我忙于外舅交代的琐事,他便独自前去。
回来时总红光满面,絮絮叨叨说着夭夭今日如何对他笑,如何夸他摘的野果甜,眼神痴迷得近乎狂热。
我心中隐隐不安,劝过他几次:“阿寿,夭夭姑娘身世孤苦,性子虽好,终究是山中女子,你莫要太过痴心,扰了人家清净。”
阿寿却梗着脖子,难得地顶撞我:“少爷!
您不懂!
夭夭她…她不一样!
她冲我一笑,我浑身骨头都酥了!
为她做什么我都乐意!
她就是我的活菩萨!”
他眼神直,嘴角带着梦呓般的笑意,“她说…说我心实,阳气足…待她好…”
“阳气足?”
我心头一凛,还想再问,阿寿却已哼着小曲儿,脚步虚浮地走开了,背影都透着股不正常的亢奋。
他原本壮实的身板,似乎清减了些许,脸上那层被夭夭夸赞过的“红光”
,细看之下,竟隐隐透着一丝灰败之气。
这不安如同藤蔓,悄然缠绕。
我决意探个究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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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日午后,我推说身子不适,让阿寿自去桃林。
估摸着他已走远,我便悄悄循着熟路,再次踏入栖霞山。
春日山景依旧明媚,桃花开得如火如荼,甜香醉人。
然而越靠近夭夭常待的那片老桃林,周遭却愈寂静。
鸟鸣声消失了,连风似乎也凝滞不动,只有那浓郁的桃花香气,沉甸甸地压在胸口,甜腻得有些闷。
我放轻脚步,借着繁茂花树的遮掩,小心翼翼地向林心那株最老的桃树靠近。
远远地,便看见了阿寿的身影。
他背对着我,跪坐在厚厚的落花上,正仰着头,痴痴地望着前方,脸上挂着那种近乎迷醉的傻笑。
而他对面,正是夭夭。
她今日没笑。
素白的脸上毫无表情,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清澈眼眸,此刻空洞得如同两口深井,映不出半点天光。
她微微垂着眼,看着跪在面前的阿寿,伸出那只冰凉的、纤纤素手,轻轻抚上了阿寿的额头。
阿寿浑身一颤,非但没有躲避,反而像久旱逢甘霖般,舒服地呻吟了一声,脸上痴迷之色更浓,甚至主动将额头更紧地贴上夭夭冰冷的掌心。
就在这诡异静谧中,异变陡生!
夭夭那只贴在阿寿额头的手,掌心处竟极其诡异地浮现出一个旋涡状的、深红色的印记!
那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