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寂,只有那无声跳跃的幽蓝火焰,在两人之间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。
许久,久到柳含章几乎以为对方会拒绝时,叶慕秋的嘴角,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。
那并非一个真正的笑容,更像是一道刻在冰冷面具上的、极其细微的裂痕。
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,听不出丝毫情绪:
“既是柳兄相邀,慕秋……便同行一程吧。”
他答应得如此轻易,反而让柳含章心头莫名地一跳,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悄然掠过。
但旋即被巨大的喜悦冲散。
他连忙起身,对着叶慕秋深深一揖:“多谢叶兄!
含章感激不尽!”
叶慕秋并未还礼,只是默默将那卷枯黄的手稿仔细收起,重新纳入怀中。
他站起身,宽大的麻衣在幽蓝火光中拂动,身影更显单薄清寂。
他走到殿门口,望向外面依旧未停的风雨,背影透着一股遗世独立的孤绝。
柳含章看着他的背影,那刚刚压下的不安又悄然浮起。
这叶慕秋,答应同行,却无半分同行者的热络,仿佛只是应承了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。
他身上的谜团,似乎更深了。
雨势在黎明前终于转小,天光透过厚重的云层,吝啬地洒下些灰白。
柳含章收拾好湿漉漉的书箱,再看叶慕秋,除了那身洗得白的粗麻布衣略显单薄,竟无半点行李。
他心中疑虑更甚,却也不好询问。
两人踏着泥泞的官道前行。
叶慕秋步履轻缓,走在泥泞中,那双普通的布鞋竟像是沾不上泥水,每一步都踏在实处,不疾不徐。
柳含章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,书箱沉重,走得颇为吃力。
一路上,柳含章几次想找话题攀谈,询问叶慕秋的来历、学识师承,叶慕秋却总是言简意赅,答非所问,或者干脆沉默以对。
他目光常常飘向远方,眼神空茫,仿佛灵魂早已游离于这具躯壳之外,不知在看着何处。
只有当柳含章就经义文章提出疑问时,他才像被瞬间注入了某种生气,眼神凝聚,侃侃而谈,其见解之精妙深邃,每每令柳含章拍案叫绝,也愈坚定了要与此人同行的念头——这简直是上天赐给他的明师!
如此行了三日。
白日赶路,柳含章请教,叶慕秋点拨;夜晚投宿荒村野店,或寻破庙古刹栖身。
叶慕秋似乎从不进食,柳含章请他吃饭,他只推说不饿。
他睡得也极少,常常是柳含章一觉醒来,现他仍枯坐窗边或倚门而立,对着沉沉夜色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他周身那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,在夜深人静时尤为明显。
这一日,行至一片名为“野狐岭”
的山地。
山势陡然险峻,官道在陡峭的山壁间蜿蜒盘旋,林木也愈茂密阴森。
日头偏西,光线被高耸的山体和浓密的树冠遮挡,山谷里早早便昏暗下来。
山风穿过嶙峋怪石和幽深林隙,出呜呜咽咽的怪响,如同鬼哭。
柳含章心头有些毛,不由得加快了脚步,想尽快穿过这片险地。
叶慕秋却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,对周遭的险恶环境视若无睹。
“叶兄,”
柳含章忍不住低声道,“此地险峻,怕是不太平,我们走快些吧?”
叶慕秋脚步未停,只淡淡瞥了他一眼,那眼神平静无波,却让柳含章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:“福祸无门,惟人自召。
该来的,躲也躲不过。”
话音刚落!
“呔!
此山是爷开!
此树是爷栽!
要从此路过,留下买路财!”
一声粗野的暴喝如同炸雷,在前方山道拐弯处响起!
紧接着,七八条凶神恶煞的汉子从乱石和树丛后跳了出来,明晃晃的钢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慑人的寒光,瞬间堵死了狭窄的山道!
为的是个黑铁塔般的壮汉,满脸横肉,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斜划至嘴角,更添几分凶戾。
他手中一柄鬼头大刀,刀尖直指柳含章二人,狞笑道:“两个穷酸,识相的把值钱东西都掏出来!
不然,爷爷手里的刀可不认得什么圣人文章!”
柳含章哪见过这等阵仗?顿时吓得魂飞魄散,脸色煞白,双腿软,书箱“哐当”
一声掉在泥地上,里面的书卷散落出来。
他下意识地就往叶慕秋身后躲去,声音抖得不成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