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日里总是端着架子、不苟言笑的老头,此刻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,老泪纵横,浑身筛糠般抖着,嘴里语无伦次地喃喃:“老爷…老爷他…没了…早上还好好的…说心口有点闷…回房躺躺…就…就…”
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恐慌和死气。
几个穿着皂衣、面色凝重的衙役已经赶到,正大声呵斥着试图维持秩序,驱赶着过于靠近正房的闲杂人等。
领头的是个面皮焦黄、留着山羊胡的捕头,眉头拧成一个死疙瘩。
很快,县衙的仵作也背着个沉重的木箱子,在衙役的护送下匆匆赶到。
那是个干瘦的老头,背有些佝偻,脸上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斧凿,一双眼睛却锐利异常,像鹰隼般扫视着周围。
他一声不吭,径直跟着引路的管家进了王员外暴毙的内室。
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。
院子里的议论声嗡嗡作响,如同无数苍蝇在飞。
有人说王员外是急症作,有人说怕是中了邪,更有人偷偷压低声音,把后山血泉冲棺的邪乎事和王员外的死联系到了一起。
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。
不知过了多久,那扇紧闭的内室房门终于“吱呀”
一声被推开。
干瘦的老仵作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,手里拎着他那个沉重的箱子。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。
他走到院中,在捕头耳边低声说了几句,声音压得极低。
捕头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,焦黄的面皮上泛起一丝诡异的青气。
老仵作似乎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当着众多衙役和院子外围观村民的面,缓缓打开了手中那个散着浓重药水气味的木箱。
他戴上一副染着暗褐色污渍的皮手套,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用白布包裹着的、拳头大小的东西。
当那白布被一层层揭开,露出里面物事的真容时——
“呕——!”
“老天爷啊!”
“鬼!
是鬼啊!”
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!
尖叫声、呕吐声、倒抽冷气声混杂成一片恐怖的声浪!
胆子小的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,更多的人则是脸色煞白,连连后退,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!
我站在人群后面,踮着脚,透过晃动的人头缝隙,终于看清了仵作手中托着的东西。
那分明是一颗人的心脏!
但此刻,它已经完全失去了正常的形态!
暗红紫,表面布满了扭曲虬结、如同老树根瘤般的凸起!
整个心脏被一种无法想象的力量强行捏塑、扭绞成了一个极其怪诞、令人作呕的形状——头部尖细,身体蜿蜒盘曲,尾部紧紧蜷缩,活脱脱就是一条刚刚从母体里钻出、带着血污和粘液的、僵死的毒蛇形状!
扭曲的蛇形心脏!
在仵作戴着皮手套的手掌中,在惨淡的天光下,散着无法形容的邪异和死气!
我的脑子“嗡”
的一声,像被重锤狠狠砸中!
眼前阵阵黑,几乎站立不稳!
后山穴眼涌出的血泉、祖父被冲出的半截棺椁……王员外胸口这被捏成蛇形的恐怖心脏……祖父手记里那污掉的墨迹下掩盖的警告……无数破碎的、带着血腥气的画面碎片在我脑中疯狂旋转、碰撞!
“此穴非吉,乃锁龙怨眼!”
这八个血淋淋的大字,如同烧红的烙铁,带着祖父临终前那极致的恐惧,狠狠地烫在了我的灵魂深处!
锁龙怨眼!
锁的是龙脉怨气,泄出的却是索命的蛇形诅咒!
就在这时,我眼角的余光瞥见,那个干瘦的老仵作在将那颗恐怖的“蛇心”
重新包裹起来时,似乎极其隐秘地、飞快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。
那眼神极其复杂,有惊疑,有审视,更有一丝深沉的、难以言喻的……怜悯?
这怜悯的眼神比任何恐吓都更让我心惊肉跳!
他知道什么?他是不是看出了这邪异死状与后山那“潜龙饮涧”
的联系?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。
王家的丧事在一种极其诡异恐怖的气氛中仓促进行。
没人敢多议论那颗蛇形心脏,但无形的恐惧如同瘟疫,早已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村子。
王家大门上挂起了惨白的灯笼,贴上了素白的封条,灵堂就设在正堂。
王员外的尸身据说已经简单收殓入棺,停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