化身!
少女见他惊愕,掩唇轻笑,笑声如银铃,惊起几只夜栖的水鸟。
她足尖轻点水面,漾开细碎银光,几步便飘至窗下,仰起那张月下更显皎洁的脸庞,声音清甜,带着水汽的微凉:“恩公那日放生之恩,晚照日夜铭记。
见恩公郁郁,故以歌声相慰,不想唐突了。”
她自称“晚照”
。
“晚……晚照姑娘?”
柳明轩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,慌忙作揖,“姑娘是……那溪中赤鲤?”
晚照点头,眼波流转,坦荡无伪:“正是。
我本涵碧塘底一尾修行小鲤,蒙恩公援手,幸免于涸辙。
因见恩公愁眉不展,心中不忍,故而现身。”
她顿了顿,望向轩中书案上摊开的书卷,“恩公可是为功名所困?”
柳明轩苦笑,引她入轩。
晚照身上带着清冽的水泽气息,所过之处,空气都清新了几分。
她赤足踩在轩内洁净的地板上,留下浅浅的水痕,旋即隐去。
听柳明轩诉说落第之苦、家中冷眼,她安静地听着,眼神纯净而专注。
“功名如浮云,何必强求?”
她忽而开口,声音轻柔却自有力量,“恩公可知,这涵碧塘中,莲叶下有无数小世界?有虾兵巡弋,螺女织绡,水草间藏着会光的珍珠。
夏日骤雨初歇,彩虹垂落池心,常有龙宫使者踏虹而来,遗落七彩鳞片……”
她娓娓道来,将水底世界的奇妙瑰丽,描绘得栩栩如生。
柳明轩听着,心中的郁结竟不知不觉消散大半,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从未想象过的、生机盎然的画卷。
自那夜起,晚照常踏月而来。
有时携来几支沾着夜露的荷花,清香满室;有时带来几枚莹润如玉的莲子,入口清甜;更多时候,她只是静静坐在窗边,听柳明轩读书,或为他研墨添香。
她不懂人间经义,却对诗词歌赋有着天然的灵犀,每每柳明轩吟诵佳句,她眼眸便亮如星辰,拍手称妙,偶尔还能接续几句空灵脱俗的句子,令柳明轩惊叹不已。
柳明轩亦教她识字,执着她微凉柔软的手,一笔一划在纸上书写。
她学得极快,字迹竟也带着水波的柔婉。
他给她讲人间风物,市井烟火,讲元宵灯会的璀璨,讲西子湖的潋滟。
晚照托着腮,听得入神,眼中充满了对岸上世界的好奇与向往。
情愫便在无声的陪伴与细碎的絮语中悄然滋生。
柳明轩眼中落第的阴霾渐渐被晚照清亮的眸光驱散,笔下的文章也多了几分灵动的生气。
听荷轩中,烛影摇红,墨香氤氲,水汽清甜,隔绝了外界的纷扰与父亲的冷眼,成了独属于两人的小小桃源。
一日午后,柳明轩伏案小憩。
窗外蝉鸣聒噪,搅得他睡不安稳。
朦胧间,忽觉一阵清凉水汽拂面,燥热顿消。
他微微睁眼,只见晚照跪坐榻边,正执着一柄轻罗小扇,轻轻为他扇着风。
那扇并非实物,竟是由她指尖逸出的缕缕水汽凝成,晶莹剔透,扇动间带起细碎清凉的星芒,无声无息地驱散暑热。
她神情专注,长长的睫毛低垂,在如玉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影子。
几缕丝被微风拂动,轻轻蹭过柳明轩的手背,带着微痒的凉意。
柳明轩心中暖流涌动,忍不住伸手,轻轻握住了她执扇的柔荑。
晚照的手微微一颤,水汽凝成的扇子瞬间消散,化作几点清凉的水珠溅落。
她抬眸望来,清澈的眼波里漾起羞涩的涟漪,却并未抽回手。
四目相对,无声的情意在水汽氤氲的午后静静流淌。
然而好景不长。
柳承嗣为儿子安排了一桩“好亲事”
——城中盐运使的千金。
此女骄纵奢靡,声名在外。
柳明轩断然拒绝,父子二人在正厅爆了激烈的争执。
“混账!
盐运使大人攀都攀不上,你竟敢推拒?”
柳承嗣须皆张,一掌重重拍在紫檀几上,震得茶盏叮当乱响,“那盐商之女有何不好?嫁妆之丰,足够你柳明轩几辈子享用不尽!
莫非你还念着那点酸文腐墨?功名无望,就该为柳家基业打算!”
柳明轩挺直脊背,脸色苍白却目光坚定:“父亲,孩儿心有所属,断不能应此婚事!
柳家基业,孩儿愿凭才学另辟蹊径,但婚姻大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