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>笑声未歇,异变陡生!
殿内那点可怜的灯火猛地剧烈摇曳,光影狂乱。
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旋风平地卷起,裹挟着枯叶和尘土。
宋玉仁被风迷得睁不开眼,只觉一股浓郁的异香扑面而来,比方才更浓烈百倍,几乎令人窒息。
待他勉强以袖掩面,再定睛看时,案前哪里还有什么绝色佳人?
只见两道迅疾如电的魅影,一红一蓝,带着残影,矫健无比地扑向那扇破败的支摘窗。
“哗啦”
一声脆响,腐朽的窗棂被撞得粉碎!
月光如水般倾泻而入,清晰地映出那跃入庭院的身影——分明是两只毛色油亮的大狐!
一只赤红如焰,一只玄青如墨,拖着蓬松的长尾,四足点地,轻盈无声。
它们并未立刻逃窜,反而在冰冷的月色下停了一瞬,竟齐齐回过头来!
那两张狐狸的脸孔,在清辉下纤毫毕现。
赤狐的眼,灼灼如跳动的火苗;青狐的眸,幽幽似深潭寒星。
它们就那么定定地回望着呆若木鸡的宋玉仁,嘴角诡异地向上弯起——那绝非兽类的表情,分明是刚才那两位美人脸上讥诮笑容的翻版!
眼神里充满了人性化的、极尽揶揄的嘲弄,仿佛在无声地重复着那句判词:“郎君何其迂腐!”
宋玉仁如遭雷击,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得冰凉。
他张着嘴,喉咙里出“嗬嗬”
的抽气声,一个音节也吐不出来。
眼睁睁看着那红狐、青狐最后甩了甩蓬松的尾巴,姿态优雅地一扭身,便化作两道流丽的光影,倏忽没入寺外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荒草之中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殿内瞬间死寂。
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艳遇与对峙,仿佛只是一场被戳破的荒诞迷梦。
唯有那浓烈到化不开的奇异幽香,固执地弥漫在每一寸冰冷的空气里,丝丝缕缕,钻进宋玉仁的鼻孔,缠绕着他的肺腑。
这香味,成了那场诡谲艳遇唯一的、刺目的证据。
死寂,沉甸甸地压在破殿之上。
那浓得化不开的异香,此刻却像无数细小的针,密密地扎着宋玉仁的每一寸神经。
他僵立着,如同泥塑木雕,眼珠死死瞪着那扇破碎的支摘窗。
月光从破洞中冷冷地流泻进来,照亮飞舞的尘埃,也照亮了他脸上那凝固的、混杂着极度惊骇和被彻底看穿羞辱后的呆滞。
“啊——!”
一声非人的嘶吼猛地从他胸腔里迸出来,干涩凄厉,在空殿中激起瘆人的回响。
那迟来的、巨大的悔恨如同岩浆,轰然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。
“回来!
你们回来啊!”
他跌跌撞撞扑向窗口,脚下被翻倒的破凳绊得一个趔趄,狼狈地扑在冰冷的窗台上。
碎裂的木刺扎进手心,他也浑然不觉,只是伸长脖子,徒劳地向外张望。
庭院里唯有月光铺地,荒草瑟瑟,哪里还有半点狐踪?
“糊涂!
我糊涂啊!”
宋玉仁猛地转过身,背靠着冰冷的土墙,身体无力地向下滑去。
他双手狠狠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襟,疯似的捶打、撕扯,仿佛要将那颗愚钝不堪的心掏出来踩碎。
“装什么圣人!
讲什么礼法!
白白……白白辜负了天赐的仙缘啊!”
他用力捶打着地面,枯瘦的拳头砸在夯实的泥地上,出沉闷的“咚咚”
声,如同丧钟自鸣。
额角撞在冰冷的桌腿上,瞬间青紫一片,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,只有心里那把名为“悔恨”
的钝刀在反复切割。
“戊戌同体……己巳连踪……足下何不双挑……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他忽然又神经质地笑起来,涕泪横流,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那两句致命的对联,“对的什么狗屁!
我……我真是天下第一等的蠢物!
蠢物!”
他猛地将头撞向桌腿,出“咚”
的一声闷响,随即整个人瘫软在地,蜷缩在冰冷的地上,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,出压抑而绝望的呜咽。
那满室异香,此刻只如无数嘲笑的脸,将他紧紧围困在这荒寺的炼狱之中。
殿外,风掠过枯枝,呜咽声又起,似嘲似叹。
破窗的裂口,像一张无声咧开的巨口,吞噬着殿内微弱的光,也吞噬着书生那迟来的、声嘶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