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那五官,却是一片空白平滑,如同尚未点睛的画皮,透着一股令人头皮麻的诡异。
幽蓝的火光跳跃着,映在这些人形影子上,投下扭曲晃动的暗影,仿佛随时会活过来。
长廊里弥漫着那股奇异的冷香,此刻更加浓郁。
空气凝滞得如同胶水,只有她高跟鞋踩在暗红地面上的“笃、笃”
声,空洞地回响。
引路的侍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前方转角。
他身形高瘦,穿着一件浆洗得硬、毫无一丝褶皱的素白长衫,脸上戴着一个同样素白、没有任何五官描画的傩戏面具。
面具的眼孔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。
他微微躬身,做了一个“请”
的手势,动作僵硬如同牵线木偶,不一言,转身便走。
李晚棠定了定神,压下那点莫名的不安,跟了上去。
脚步声在死寂的长廊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不知走了多久,仿佛穿过了一段被拉长的、不属于现世的时间。
终于,前方豁然开朗。
一间雅室。
雅室不大,陈设却极尽古雅清幽。
四壁皆是素白,一尘不染,唯有东面墙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泼墨山水,烟云浩渺,意境空蒙。
地面铺着厚厚的、织着暗金缠枝莲纹的波斯地毯,踩上去悄无声息。
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圆桌居于正中,桌旁仅设一把同样材质的官帽椅,椅背高耸,雕刻着繁复的云纹。
桌面上,一套薄如蛋壳、釉色如冰似玉的定窑白瓷餐具,在室内唯一的光源——头顶一盏同样素白、形如巨大莲蓬的纱罩宫灯——的映照下,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。
空气里那股奇异的冷香淡了许多,被一种更加清冽、如同雪后初融的泉水般的纯净气息取代。
“请贵客入席。”
面具侍者终于开口,声音却平淡无波,毫无起伏,如同用钝器刮擦着光滑的瓷器表面。
他指向那张唯一的官帽椅。
李晚棠依言坐下。
紫檀木坚硬冰凉,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。
她环顾四周,这雅室静谧得可怕,除了头顶宫灯纱罩内一点微弱的暖黄光晕,再无其他光源,也无窗棂,仿佛一个完全封闭、与世隔绝的雪洞。
侍者无声退至墙角阴影处,如同一尊真正的雕像。
就在李晚棠的耐心即将被这死寂耗尽时,雅室另一侧,一扇同样素白、与墙壁浑然一体的暗门悄然滑开。
一位老者,缓步而出。
老者身着玄色暗云纹的宽大锦袍,身形清癯,须皆白,梳理得一丝不苟。
面容清癯,皱纹深刻如同刀刻斧凿,唯有一双眼睛,沉静如古井深潭,望之令人心神微凛。
他手中托着一个同样是定窑白瓷、尺许见方的浅口托盘,步履无声,如同飘行。
“贵客临门,蓬荜生辉。”
老者行至桌前,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仿佛能直接落在人心坎上。
“老朽姓莫,忝为此间掌柜。”
他将托盘轻轻放在李晚棠面前。
托盘内别无他物,只放着一方巴掌大小、触手温润、色泽如同凝固鸡血般的赤红玉印,印旁立着一支细若蚊足、通体乌黑、不知是何材质的细笔,笔尖蘸满了同样浓稠如血的朱砂。
“请贵客以心血为契,留名印信。”
莫掌柜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李晚棠脸上,那双古井般的眼眸深处,似乎有极细微的、难以察觉的幽光一闪而逝。
心血为契?留名印信?
李晚棠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。
那方赤红玉印散出的暖意,此刻竟隐隐透出一丝令人不安的燥热。
她下意识地看向莫掌柜,对方神色平静无波,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流程。
空气中那股清冽的气息似乎也变得粘稠了些许,无声地催促着。
箭在弦上。
万金已付,门路已通,岂能在此刻退缩?对那传说中极致滋味的贪婪渴望,瞬间压倒了心头那点细微的惊悸。
她伸出保养得宜、指甲染着蔻丹的右手食指,毫不犹豫地探向那支乌黑细笔。
笔尖的朱砂浓得暗,带着一股奇异的甜腥气。
她执笔,在那方温热的赤红玉印上,端端正正写下自己的闺名——李晚棠。
三个娟秀小字落成的刹那,异变陡生!
那玉印上温润的红光骤然变得刺目、滚烫!
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