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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正低头,用那只白玉雕成的手,轻轻抚摸着一块温润的青玉镇纸。
张晚的目光,却死死钉在掌柜的脸上——他的左眼!
那颗原本如同琉璃珠的眼睛,此刻却变成了两颗!
一大一小,一深一浅的琥珀色,诡异地嵌在同一个眼眶里,正随着掌柜抚摸镇纸的动作,缓缓地、各自转动着,冰冷地扫视着库房!
一股强烈的恶心和恐惧直冲张晚喉头。
他再也无法忍受,几步冲到柜台前,双手重重拍在冰冷的台面上,出“砰”
的一声闷响。
“掌柜!”
张晚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激动而尖锐变调,“我要赎当!
赎回我的眼睛!
现在!
立刻!
多少钱我都给!”
掌柜抚摸镇纸的动作停下了。
他缓缓抬起头,两颗异色的眼珠同时聚焦在张晚脸上。
那凝固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些,嘴角咧开的弧度带着一丝非人的诡异。
“赎当?”
他清冷的声音响起,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,“张大人,您确定?”
“确定!”
张晚斩钉截铁,声音颤,“快!
把我的眼睛还给我!”
掌柜静静地看着他,两颗异色的眼珠在灯光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。
几息之后,那凝固的笑容终于裂开一道更大的缝隙,露出里面同样过分洁白的牙齿。
他没有去拿账册,也没有去开什么库房,而是缓缓地,用一种极其僵硬的动作,掀开了自己那身靛蓝色长衫的下摆。
“张大人何必心急?”
掌柜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,“您抵押的那双眼睛……不就在这儿么?”
长衫下摆被撩起,露出了下方支撑掌柜身体的“腿”
——那是由无数条细密、赤红、扭曲纠缠的珊瑚枝杈盘绕而成。
而在这些珊瑚枝杈的根部,紧贴着冰冷青砖地面之处,两块巴掌大小、颜色略深的青砖,正幽幽地散着一种非自然的、令人心悸的惨绿色光芒!
那光芒,并非来自砖石本身,而是源自于深深嵌在砖体内部的东西——那是一对凝固的、放大了数倍的人类眼珠!
瞳孔早已涣散,呈现出一种死寂的幽绿,虹膜上布满血丝般的纹路,仿佛还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。
它们像两颗巨大的、被活生生摁入石中的绿宝石,死死地、怨毒地向上瞪着!
其中一只眼珠的位置,恰好就在张晚左脚踩踏的青砖之下!
那幽绿的瞳孔,仿佛穿透了薄薄的鞋底和砖石,直勾勾地、带着无穷无尽的冰冷恨意,锁定了张晚!
“您瞧,”
掌柜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残忍,他那只玉雕的手指,轻轻点了点张晚脚下的青砖,“它们一直在看着您呢。
张大人官运亨通,想必这双眼睛,也替您看了不少富贵风光吧?”
“啊——!
!
!”
一声撕心裂肺、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撕裂了当铺里凝滞的富贵空气。
张晚像被滚油泼中,整个人触电般猛地向后弹开,脚下踉跄,后背重重撞在身后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件上——似乎是一尊巨大的青铜兽。
巨大的恐惧彻底碾碎了他的神智,什么侍郎威仪,什么富贵前程,全都被那双青砖里死死瞪视的幽绿眼珠烧成了灰烬。
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——逃!
张晚如同惊疯的野兽,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,甚至顾不上看一眼撞到了什么,转身就朝着那扇洞开的、透进外面墨色夜气的木门扑去。
踉跄的脚步在冰冷光滑的青砖上踏出杂乱无章的脆响,每一次落脚,都仿佛踩在那对幽绿眼珠的凝视之上,寒意穿透鞋底,直刺骨髓。
身后,那凝固的、非人的笑声再次响起,不高,却如同附骨之蛆,清晰地钻进他疯狂逃窜的背影里:
“张大人,您跑什么呀?”
张晚的脚步猛地一滞,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。
那声音里的寒意,比脚下的青砖更甚。
“您脚下踩着的那条路,”
掌柜的声音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、令人作呕的闲适,如同在谈论一件寻常的摆设,“那几块最平整、您跑得最稳的青砖……还是三年前,一位急着要银子给老母治病的举人老爷,当了他的腿换来的呢。”
“咔哒…咔哒…咔哒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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