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青衣老妇挎着药箱健步而来,面容慈和:“娘子莫慌,老身乃山中稳婆,专接难产。”
老妇手法娴熟,指挥李氏丈夫寻来温水,就地于避风石后铺开洁净布单。
山风凛冽,老妇却气定神闲,口中念念有词,似诵经又似安慰。
李氏痛极恍惚,只见老妇眼中似有温润慈悲的光芒,如菩萨低眉。
随着一声清亮啼哭,婴儿顺利降生。
老妇用山泉水洗净婴孩,裹入温暖布包,递给李氏:“是个大胖小子!
菩萨慈悲,不负诚心人。”
李氏夫妇感激涕零,欲问姓名重谢。
老妇摆摆手,指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台顶:“谢菩萨去吧。
记住,此子乃菩萨所赐,要好生教养,令他知善向佛,便是报恩。”
言毕,挎起药箱,循着小径飘然而去,身影转眼没入云雾,唯余清脆铃声袅袅,似从云端传来。
李氏一家拜谢菩萨后下山,四处打听山中那位救命稳婆,山民皆摇头:“这山高路险,哪有什么常住的稳婆?”
李氏方悟,那雪中送炭、妙手回春的老妇人,定是菩萨悲悯,化身前来救她母子性命!
怀中婴儿安然酣睡,小脸如莲瓣般纯净。
李氏自此虔信佛法,家中常年供奉文殊,教导儿子终身行善。
其四:屠夫与雪夜僧
代州屠户赵三,杀生半世,性如烈火。
一日酒醉失手,与人斗殴致残,官府缉拿在即。
仓皇间想起五台乃佛门圣地,或可避祸,遂连夜逃入山中。
时值隆冬,大雪封山,赵三又冷又饿又怕,蜷缩在狮子窝一破败山神庙中,怀中还揣着那把沾过无数牲口和人血的屠刀,刀刃在黑暗中泛着幽光。
夜半,风雪更骤。
忽闻笃笃敲门声。
赵三惊疑,握紧屠刀,哑声问:“谁?”
门外传来温和应答:“行路僧人,风雪阻途,求借片瓦避寒。”
赵三犹豫片刻,开门。
见一老僧,僧袍单薄,覆满雪花,面容清癯,眼神却澄澈温和,仿佛能看透人心。
老僧合十:“多谢施主。”
径自走到角落坐下,闭目诵经。
破庙寒风刺骨。
赵三冻得瑟瑟抖,老僧却似不觉寒冷,神态安详。
赵三忍不住问:“和尚,你不冷?”
老僧睁眼,目光落在他紧握的屠刀上,缓缓道:“身冷易御,心寒难消。
施主手握利刃,心中杀气如这风雪,岂不更寒彻骨髓?”
赵三如被针刺,低头看着屠刀,血债与罪孽涌上心头,冷汗涔涔。
老僧又道:“刀可断物,难断因果。
风雪虽恶,终有尽时。
放下心中刀,回头路自宽。”
声音不高,却字字如锤,敲在赵三心坎上。
他看着老僧平静无波的眼睛,又看看手中屠刀,想起半生杀业,想起白日伤人惨状,想起官府追捕,万念俱灰中又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悔惧与茫然。
“我…我还能回头?”
声音嘶哑颤抖。
老僧微笑:“苦海无边,回头是岸。
菩萨眼中,一念悔悟,胜过千金。
何不放下?”
赵三浑身剧震,望着那温和却蕴含无尽力量的目光,积压半生的凶戾之气瞬间溃散,“当啷”
一声,屠刀脱手坠地!
他扑通跪倒,对着冰冷的地面嚎啕大哭,仿佛要将半生罪孽都哭出来。
风雪不知何时停了。
晨曦微露,破庙内一片清冷寂静。
赵三抬起头,哪里还有老僧身影?唯余地上一个粗陶钵盂,盛着半钵清水,水中映着破窗外初升的朝阳,金光粼粼。
赵三怔怔看着那钵清水,又看看地上弃置的屠刀,刀身沾着的几点残血,在雪光映照下分外刺目,如开在雪地上的红莲。
他猛地对着空庙磕了三个响头,抹去泪水,拾起陶钵,再不回头,踏着积雪向山下走去,径直投了官府。
因有自与救人之功(曾于火场救人),加之苦主谅解,竟得轻判。
出狱后,他在五台山脚搭一草棚,每日为朝山者免费提供热水素斋,成了有名的“施茶赵”
。
有人问起那夜奇遇,他总摩挲着那个粗陶钵,憨厚一笑:“是文殊菩萨,用半钵清水,洗了我这双血手。”
尾声:云开见智
这年文殊圣诞,五台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