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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才那股刺骨的阴寒,也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是错觉?他皱皱眉,心头那点因放生成功而升起的喜悦,被一层薄薄的不安覆盖了。
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向池水。
水面依旧浑浊暗绿,死鱼的腥气顽固地盘踞在空气里。
方才那抹惊心动魄的赤红和金光,沉下去后,再无半点波澜。
日子在沉闷的酷热中又熬了几天。
放生池的水愈污浊粘稠,死鱼的臭味顽固地盘踞在空气中,像一层无形的、油腻的网,罩着整个池苑。
陈守义派人疏通了引水渠,却只引来一股细弱浑浊、同样带着土腥味的水流,杯水车薪,无济于事。
池边的人气也随着水质的败坏而日渐寥落,只有些实在虔诚的老妇人,还坚持着在清晨或黄昏,来放几条小鱼小虾。
这天午后,陈守义在水榭里小憩,被一阵尖锐刺耳的吵闹声惊醒。
声音是从池子对面传过来的,隐约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和一个男人粗嘎的咆哮。
他烦躁地起身,推开雕花木窗望去。
只见池对岸,靠近假山石的地方,围了一小圈人。
当中一个穿着酱色粗布衫、身材矮壮的男人,正脸红脖子粗地指着池水跳脚大骂,唾沫星子乱飞。
他旁边一个头蓬乱、穿着洗得白蓝布衫的妇人,死死拽着他的胳膊,哭得几乎背过气去。
“天杀的贼!
偷!
不得好死!”
男人吼声如雷,在闷热的午后格外刺耳,“俺攒了半年的钱!
整整半年的血汗钱!
就缝在俺那件破棉袄的夹层里!
就等着开春给俺娘抓药!
哪个丧尽天良的贼骨头!
偷到你张五爷爷头上了!
有种的你站出来!
老子剥了你的皮!”
他一边骂,一边疯狂地扫视着周围看热闹的人,目光凶狠得像要吃人。
被他目光扫到的人,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,或移开视线,或低声议论。
那妇人只是哭,声音嘶哑:“当家的……别骂了……钱没了……娘可咋办啊……”
陈守义眉头拧成了疙瘩。
这张五他知道,是城东瓦市口一个卖苦力的挑夫,出了名的莽撞火爆脾气。
家里有个常年卧病的老娘,日子过得极其艰难。
钱被偷了,难怪急成这样。
但这般在放生池边喧哗吵闹,成何体统?把他这清净庄严之地当成菜市口了?
他正要唤管家去驱赶,异变陡生!
就在张五跳着脚,手指几乎要戳到池水上方,对着一个看客咆哮“是不是你?!
贼眉鼠眼的东西!”
时,池水靠近岸边的浑浊水面下,一块布满青苔的黑色大石头后面,慢悠悠地,浮起一个磨盘大小的黑影。
是一只老龟。
背甲黝黑,纹路深刻如同刀刻,边缘长满了滑腻的水藻。
它浮得不高,只露出背甲和半个覆着厚厚褶皱的头颈。
就在张五的骂声达到最高点,唾沫星子都溅到水面时,那老龟抬起了头。
它绿豆般的小眼睛,浑浊不堪,却直勾勾地对着岸上暴跳如雷的张五。
然后,一个极其苍老、沙哑、缓慢,如同两块粗糙石头摩擦的声音,清清楚楚地响了起来,盖过了张五的咆哮:
“张五……钱……是你婆娘……赌输了……”
这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穿透耳膜的诡异力量,瞬间压住了所有的喧嚣!
岸上死一般的寂静。
张五的咆哮戛然而止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了喉咙。
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,眼睛瞪得溜圆,难以置信地、缓缓地转向池中那只浮起的老龟。
他旁边的妇人,哭声也猛地噎住,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。
她脸上的血色“唰”
一下褪得干干净净,嘴唇哆嗦着,惊恐地望向水面,又猛地看向自己男人,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。
围观的人群,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。
所有的议论、所有的表情都僵在脸上,只剩下一种纯粹的、无法理解的震骇。
有人张着嘴,却不出任何声音;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撞到了身后的人;还有人使劲揉了揉眼睛,怀疑自己热昏了头出现了幻听。
死寂只持续了一两个呼吸的时间。
“啊——!”
那妇人出一声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