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,趋前一步,压低声音:“老爷,昨日有个乡下汉子,提了条怪鱼到门房,死活要见您,说是……说是只有您这样的积德大善人,才配放生此物,方能得大福报。”
“怪鱼?”
陈守义眼皮抬了抬,兴趣缺缺,“什么稀罕物?无非是想讨几个赏钱罢了。”
“小的也这么想,”
管家赔着笑,“但那鱼看着确实……不大寻常。
通体赤红,鳞片边缘竟泛着金光,有几分龙相!
那汉子也说,是祖上几代在深潭里守了几十年才网到的灵物,寻常人镇不住,怕惹祸。”
“哦?”
陈守义手中的扇子停了下来,“龙相?灵物?”
他沉吟片刻,眼中那点烦躁褪去,换上了商人算计的精光。
这倒是个好噱头!
在这池水败坏、人心浮动的时候,放生一条“龙种”
般的灵物,岂不是天赐的挽回脸面、再扬善名的良机?
“去!”
他合上扇子,果断地敲在掌心,“告诉那汉子,鱼我收了。
赏他……二两银子。
再着人仔细备下香案供品,明日吉时,我要亲自放生此灵物!”
第二天,天色依旧阴沉闷热,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压得极低,一丝风也无。
放生池边却人头攒动,比往日更甚。
消息像长了翅膀,陈大善人要放生“龙种金鲤”
的事,早已传遍了半个城。
人们挤在回廊里、池岸边,伸长了脖子,都等着瞧这稀罕景儿。
陈守义今日特意换了一身簇新的玄色暗云纹绸衫,更显庄重。
他面色肃穆,在临时设起的香案前,拈起三炷长香。
香案上供着瓜果三牲,烟气袅袅升起,却驱不散周遭那沉滞的腥气。
管家亲自捧着一个硕大的青花瓷盆,小心翼翼地走上来。
盆里浅浅一层水,那尾鱼静静地卧着。
人群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盆中。
那鱼……确实异样!
通体赤红,红得如同凝固的鲜血,又像是烧熔的赤铜,在阴沉的天光下,兀自透着一股邪异的亮。
更奇的是每一片鳞甲的边缘,都镶着一道极细、极锐利的金边,金光流转,仿佛有生命在鳞下游走。
它个头并不算特别巨大,但身形异常流畅,透着一股潜龙在渊般的沉凝力量感。
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眼睛,没有普通鱼类的呆滞,两颗黑沉沉的眸子,嵌在赤红的头部,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,冷冷地、毫无感情地扫视着岸上攒动的人群。
那眼神,竟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。
人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,随即是嗡嗡的低语。
有人念着佛号,有人面露敬畏,也有人眼中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惧。
陈守义心头也是一凛。
这鱼的眼神,让他莫名地有些不舒服,像被冰冷的蛇信子舔过。
但他很快压下这丝异样,此刻箭在弦上。
他清了清嗓子,朗声道:“诸位善信!
此乃深潭灵物,今日陈某斗胆,借这放生池一方福水,送它归源!
惟愿以此功德,上达天听,佑我一方水土,风调雨顺,邪祟不侵!”
他上前一步,从管家手中接过瓷盆。
盆壁冰凉,那鱼的赤红鳞光映在他脸上,忽明忽暗。
他走到池边特意清理出的石阶旁,深吸一口气,将盆缓缓倾斜。
暗绿浑浊的池水近在咫尺,散着浓烈的腥腐。
盆中的水裹着那尾赤红金鳞的鱼,滑入池中。
入水的刹那,那鱼赤红的尾鳍猛地一摆,搅起一小片浑浊的水花。
金光在水下倏忽一闪,随即,那抹刺目的赤红便沉入深处,消失不见。
快得如同一个幻觉。
岸边爆出巨大的欢呼和掌声。
“大善人功德无量!”
的呼喊声此起彼伏。
陈守义志得意满,微笑着向四方拱手。
然而,就在他收回手,指尖无意间掠过刚才端盆时沾上的些许池水时,一股异样的冰冷滑腻感猛地钻入皮肤,顺着指尖直刺上来。
那不是寻常池水的凉,而是一种阴寒彻骨、带着浓烈腥气的粘稠,仿佛某种活物冰冷湿滑的体液。
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。
指尖干干净净,并无水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