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只是机械地走上前,其中一人拿过一副粗糙的、用旧木板钉成的薄棺——那甚至不能称之为棺材,只是一个长条形的木头盒子。
没有仪式,没有悼词,只有行动。
他们示意阿七躺进去。
直到这时,阿七才有了点反应。
她慢慢地,极其缓慢地抬起头,目光第一次,从自己脚前移开,缓缓扫过面前这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。
那些看着她长大的叔伯,那些曾给过她一碗饭的婶娘,那些一起爬过树、摸过鱼、如今却躲闪着她目光的伙伴……她的眼神里,依旧没有恨,也没有泪,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、冰冷的平静。
她什么也没说,顺从地,自己爬进了那口薄棺里。
木板粗糙的木刺,划过了她的手臂,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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棺盖合上的声音,沉闷而刺耳,在这寂静的空气中突兀地响起,敲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随后,是钉子被锤子一下一下砸进木头的“咚咚”
声,不紧不慢,带着一种残酷的节奏感,宣告着一个生命的终结。
那声音在祠堂前回荡,在老银杏树下回荡,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震荡。
几个汉子抬起了这口薄棺。
队伍开始移动,沉默地,向着村外那座名为“落魂坡”
的山岗走去。
那里,是李家坳世代埋葬死人的地方,也是……执行这种特殊“献祭”
的传统地点。
村民们默默地跟在后面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干硬的土路上,脚步拖沓,像一群送葬的鬼魂。
落魂坡上,一个深坑已经提前挖好了。
黑黄色的泥土堆在坑边,散着泥土特有的腥气,混杂着干旱带来的焦枯味道。
坑挖得并不深,也不大,刚好能容下那口薄棺。
薄棺被缓缓放入坑中,落在坑底,出“噗”
一声轻响。
泥土开始被铁锹扬起,一锹,一锹,覆盖在棺盖上。
先是稀疏的土块砸落,出“啪啪”
的声响,很快,泥土连成了片,沙沙地落下,将那抹蓝色,将那点残存的生命气息,彻底掩埋。
就在最后一锹土即将覆盖上去,泥土已经埋到棺盖边缘的刹那——
棺木里,突然传出了声音。
不是哭喊,不是哀求,也不是诅咒。
是阿七的声音,很轻,很清晰,像一阵微凉的风,穿过厚厚的土层和棺木,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。
那声音平静得可怕,带着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,甚至不属于活人的空洞。
她说:
“我会回来的。”
二
最后一捧混杂着碎石和草根的干硬土块,从颤抖的手中落下,覆盖了那口薄棺最后一点裸露的木板边缘。
原本还能看出形状的土包,此刻彻底成了一个光秃秃的、微微隆起的新坟,与落魂坡上那些历经风雨、长满荒草的旧冢混在一起,再无分别。
那五个字——“我会回来的”
——似乎还在干燥的空气里打着旋,像几片冰冷的羽毛,搔刮着每个人的耳膜,然后悄无声息地沉入这片新翻的、带着死气的泥土里。
扔下铁锹的汉子踉跄着后退了一步,脸色煞白,嘴唇哆嗦着,想说什么,却不出任何声音。
人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,出现了一阵细微的骚动,但随即又被更沉重的死寂压下。
没有人说话,没有人敢去看别人的眼睛,所有人都低着头,盯着自己的鞋尖,或者面前那一小块被踩实了的土地。
一种混合着恐惧、愧疚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解脱感的情绪,像瘟疫一样在沉默中蔓延。
李老根站在最前面,背对着那座新坟,佝偻的身躯似乎更弯了。
他浑浊的老眼望着远处枯黄的山峦,嘴唇紧抿着,脸上的皱纹像是刀刻斧凿,又深了几分。
他深吸了一口气,那气息带着泥土的腥味和绝望的干涩,然后,用尽全身力气般,挥了挥手。
没有言语。
人群开始无声地散去,像退潮的海水,沿着来时的路,步履沉重地往回走。
没有人回头。
落魂坡上,只剩下那座孤零零的新坟,和坡上那几棵歪脖子老树投下的、被夕阳拉得长长的、扭曲的影子。
夜幕,很快便吞噬了李家坳。
这一夜,格外的黑。
天上没有月亮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