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眼神那样复杂。
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,提起那个鬼地方。
这是唯一的法子。
用娘的命,去换秀云的命。
“不……不行!”
阿德嘶吼出来,声音却带着哭腔,“那是……那是……娘!
那是邪术!
是要天打雷劈的!”
娘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苦涩,几乎算不上笑的表情。
“傻孩子……人都要没了,还怕什么雷劈……秀云是个好媳妇,你们……你们还得过日子……”
她不再看阿德,转身,慢慢地、一步一步地挪向里屋她的那张小床。
她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,显得那么瘦小,那么脆弱,却又带着一种走向刑场般的、令人窒息的决绝。
“你……你再想想……明早……给我个话。”
娘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来,轻飘飘的,落在阿德心上,却重于千钧。
那一夜,阿德屋里的灯,亮到了天明。
他坐在秀云床前,看着妻子被病痛折磨得脱了形的脸,又听着里屋娘刻意压抑的、细微的翻身声。
两个女人的命运,像两条绞索,套在他的脖子上,越收越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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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想起了和秀云刚成亲时的日子,虽然清苦,但秀云的笑声像银铃,能驱散所有的阴霾。
他想起了娘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,那些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的沟壑。
一边是挚爱的妻子,生机渺茫。
一边是生养他的母亲,主动献身。
道德、人伦、恐惧、还有那一点点在绝望中滋生的、魔鬼般的希望……在他脑子里疯狂地厮杀、撕扯。
他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。
窗纸渐渐泛白,鸡叫了头遍。
秀云的呼吸似乎又微弱了一些,嘴唇泛着青紫色。
阿德猛地站起身,因为坐得太久,眼前一阵黑。
他扶住墙壁,稳住身子,然后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,一步步挪到里屋门口。
娘已经起来了,静静地坐在床沿,穿戴得甚至比平时还要整齐一些,头也梳得一丝不苟。
她看着阿德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睛,里面是望不到底的疲惫和……解脱?
“娘……”
阿德开口,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的。
他想说点什么,道歉,解释,或者再次拒绝……但所有的语言都卡在喉咙里,变成了一声压抑的、类似野兽哀鸣的呜咽。
他猛地跪了下去,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,肩膀剧烈地抽搐起来。
娘伸出手,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阿德杂乱肮脏的头。
动作很轻,带着一种最后的、无力的抚慰。
“起来吧……”
她说,“……带娘去。”
通往村西头的路,阿德从小到大走过无数次,砍柴、放牛、或是单纯地瞎跑。
但从来没有哪一次,像今天这样,感觉脚下的路如此漫长,又如此短暂。
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,每一步都恨不得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。
娘走在他身旁,步子很慢,却很稳。
她没有再看阿德,也没有看路两旁早起村民那惊疑、躲闪的目光。
她只是微微仰着头,看着远处天际那轮苍白无力的太阳。
村子西头越来越僻静,房屋稀疏,最后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坡地。
坡地尽头,孤零零地立着一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槐树,树干粗大得需要几人合抱,树冠虬结,枝叶浓密得几乎不透光,投下大片令人不安的阴影。
即使是在这初夏的早晨,走到这附近,也能感到一股阴森的寒意。
老槐树的后面,就是那座“活杀斋”
。
那甚至不能算是一座正常的房子。
没有窗户,只有一扇低矮、厚重的木门,颜色是暗沉的黑褐色,像是被岁月和某种难以言状的东西共同浸染而成。
门板上没有任何标识,光秃秃的,透着一股死寂。
墙壁是粗糙的石头垒砌,缝隙里长满了深绿色的苔藓,湿漉漉的。
整座建筑趴伏在那里,不像住人的地方,更像一座……坟墓。
越是靠近,那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就越明显。
不是鱼腥,也不是普通的血腥,而是一种混合了陈旧血液、草药和某种腐败物质的、难以形容的气味,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嗅觉上,让人胃里一阵翻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