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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钰三人本以为对方在恢复之后,会感激涕零,或者至少会询问缘由,却没想到是这样惨烈的结果。这名恢复了人类身份的坎瑞亚骑士,并没有因为诅咒的解除而获得新生与喜悦,反而因为恢复了理智与记忆,而陷入了比身为怪物时更加深沉、更加黑暗的痛苦深渊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他猛地抬起头,那双赤红的、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左钰三人。他能认出来,他们不是丘丘人,他们是……人类。
他踉踉跄跄地从岩石上站起,不顾一切地朝着他们冲了过来,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,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血泪。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要让我醒过来?!为什么不让我继续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怪物?!”
“杀了我!!”他扑通一声跪倒在三人面前,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,“求求你们,杀了我!让我解脱!!”
左钰愣住了。他僵在原地,大脑一片空白。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,或许对方会因为力量的消失而愤怒,或许会因为重获新生而喜悦,或许会因为迷茫而寻求答案。但他唯独没有想到,对方的第一个请求,竟然是求死。
他第一次意识到,解除诅咒,并不等于拯救。对于这些背负了五百年罪孽与痛苦的灵魂而言,清醒,或许是比麻木地活着更加残酷的刑罚。
荧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,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是强大骑士,此刻却卑微地跪在地上,一心求死的男人,心中五味杂陈。她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剑,剑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,却迟迟无法落下。
杀死一个一心求死之人,究竟是慈悲,还是残忍?
“你……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了吗?”荧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她试图用这种方式,唤醒对方作为“人”的最后尊严。
男人抬起头,脸上满是泪水与绝望的混合物,他惨笑着,摇了摇头:“名字?呵呵……一个怪物,需要名字吗?五百年了……我已经不记得了……我只记得……我们是坎瑞亚的末代王室卫队……我们……我们守护的是……”
他的话语戛然而止,眼中闪过一丝最后的清明,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所淹没。
“动手吧!”他嘶吼着,“在我还记得自己是个罪人之前,在我还没有忘记这份痛苦之前,杀了我!”
面对着这个一心求死的坎瑞亚骑士,荧的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。剑刃的寒光映照着她纠结的脸庞,那份属于旅行者的善良与同情,让她无法对一个已经放下所有抵抗、只求一死的人挥下利刃。
左钰看着这一幕,心中的震撼渐渐平复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、几乎让他喘不过气的责任感。他走上前,站在荧的身边,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那个跪倒在地的骑士。
“死亡,确实是一种解脱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,仿佛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,“但那也是最懦弱的选择。”
骑士猛地抬起头,赤红的双眼怒视着他:“懦弱?你懂什么?!你没有经历过我们所承受的一切!你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变成怪物,没有亲手撕碎过同胞的灵魂!你凭什么说我懦弱?!”
“我确实不懂。”左钰坦然地承认,“我无法想象五百年的永生折磨是何种滋味。但我想,如果你们的王还活着,他一定不希望看到自己的骑士,以这样一种方式寻求终结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变得更加深沉,仿佛在叩问对方的灵魂:“你还记得,你为何而战吗?你所守护的,仅仅是坎瑞亚的王室,还是坎瑞亚的荣耀,坎瑞亚的子民,以及……坎瑞亚的未来?”
骑士的身体剧烈地一震,左钰的每一个字,都像一把重锤,狠狠地敲击在他那即将崩溃的精神世界上。
“未来……”他失神地喃喃自语,“我们……还有未来吗?”
“当然有。”左钰的语气不容置疑,“只要你们还有一个人,愿意背负着这份所谓的罪孽与痛苦活下去,去寻找真正的救赎之道,坎瑞亚的火种,便没有熄灭。”
他看向骑士,眼神中带着一种奇异的、混合了怜悯与审视的光芒:“我能净化你一个,就能净化第二个,第三个,乃至所有被诅咒的坎瑞亚遗民。但是,清醒之后呢?你们能做什么?是像你一样,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,哭喊着寻求死亡的解脱?还是重新拿起你们的剑,不是为了杀戮,而是为了守护,为了赎罪,为了给那些至今仍在黑暗中徘徊的同胞,寻找一条真正的出路?”
“我……”骑士张了张嘴,却什么也说不出来。左钰的话,像一道刺目的光,照进了他那被黑暗笼罩了五百年的内心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