渠水过魏郡
老周蹲在楚地灌溉渠的田埂上,指尖捻起一撮湿润的泥土,看着渠水像条透亮的银带,顺着田垄的坡度缓缓漫进粟田,每一株粟穗都吸饱了水,沉甸甸地垂着,穗尖泛着成熟的金芒。他喉头动了动,忍不住叹了口气——这口气里,藏着魏郡水工十来年的憋屈。
“阿石师傅,”老周转向身边正检查闸门的楚地水工,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,“您看这渠,水走得又稳又匀,咱魏郡要是有这本事,也不至于年年跟老天爷赌收成。”
被称作阿石的水工直起身,黝黑的脸上沾着点泥星子,他顺着老周的目光望向远处的田畴,笑着拍了拍渠边的青石板:“老周兄,楚地以前也跟你们一样,坡地旱、洼地涝,后来秦大人让咱们试‘分段筑堰’,才把水治服帖了。”
老周眼睛一亮,往前凑了半步:“就是您说的那法子?洼地排、高地蓄?咱魏郡多平原,可平原也有平原的难——南边那片洼地,一到雨季就积涝,粟苗泡在水里烂根;北边的高地,天旱时井里都能见底,村民挑着水桶跑三里地,也浇不透半亩田。我这次来楚地,就是想请您……请您去魏郡,教教咱们修渠的法子。”
他说这话时,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铜铲——那是他爹传下来的,跟着他在魏郡的田埂上跑了二十多年,可连块像样的渠坝都没修起来过。去年雨季,南边洼地的粟田全淹了,他看着农户们蹲在泥地里哭,心里像被灌了铅一样沉。
阿石还没接话,身后就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。两人回头,见秦斩正沿着渠边走来,青色的官服下摆扫过田垄,却没沾多少泥。秦斩刚听完郡里的农事汇报,路过渠边就听见两人的对话,他走到老周面前,目光落在那把磨得发亮的铜铲上,开口时语气干脆:“老周水工,魏郡的难处,我听过郡守提过。阿石,你把‘分段筑堰法’的图纸整理好,明日一早就带三个徒弟去魏郡。”
老周没想到秦斩这么痛快,猛地站起身,差点踩翻田埂上的草筐:“秦大人,您……您真愿意帮我们?”
“都是大秦的田,都是大秦的百姓,哪有不帮的道理。”秦斩转头又对阿石补了句,“让老张也跟着去,他以前在魏郡帮过工,熟那边的地形,勘探起来省时间。”
老张是楚地村里的老把式,常年跟着阿石跑野外,手里的地形尺比自家的锅铲还熟。他听说要去魏郡,当晚就把地形尺、测水绳和油纸包好的图纸塞进了背篓,还特意带了袋楚地的粟种——他说魏郡的土好,说不定能种出更壮的苗。
第二日天刚蒙蒙亮,阿石、老张和三个徒弟就跟着老周往魏郡赶。一路上老周没闲着,不停地跟他们说魏郡的地形:“从楚地到魏郡,过了泗水就平了,可平地里藏着坑——南边洼地底下是淤土,挖渠容易塌;北边高地是黄土,保水差,修塘得夯实了……”阿石听得仔细,时不时在布帛上画几笔,把老周说的难点都记了下来。
走了四天,终于到了魏郡。老周先把他们领去南边的洼地,刚到地头,几人就皱了眉——洼地的积水还没退尽,发黑的泥水裹着烂掉的粟根,散着股腐味;远处的高地更惨,田地里裂着半指宽的缝,土块硬得能硌碎锄头。
“你看,”老周蹲在洼地边缘,用铜铲挖了挖,“这淤土软得像豆腐,以前我们试着挖过排水渠,挖了三尺深就塌了,白瞎了半个月的功夫。”
阿石没说话,先让老张拿地形尺测了洼地的海拔,又让徒弟取了些淤土样,揉在手里捏了捏:“淤土黏,却不结实,得先打桩固边。”他蹲下身,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图,“咱们先在洼地边缘挖一条主排水渠,渠壁每隔五尺打一根松木桩,桩子要扎进硬土层里,再用竹篾把桩子连起来,挡着淤土不让它塌;主渠两边再挖支渠,支渠通到各家的田埂,这样水就能顺着支渠流进主渠,再排到东边的漳河去。”
老周凑过去看图纸,越看越觉得在理:“那北边的高地呢?总不能也挖渠吧?”
“高地要修蓄水塘。”老张插了话,他指着北边的坡地,“那片坡地刚好有个凹处,咱们把凹处挖深,塘底铺一层黏土,再盖层稻草,黏土保水,稻草防裂;塘边修条引水沟,下雨时把雨水引进塘里,天旱时就从塘里放水浇田。”
魏郡的村民听说楚地来的水工要帮着修渠,都主动来帮忙。第一天来的有二十多人,大多是南边洼地的农户,其中有个叫二柱的年轻汉子,去年家里三亩粟田全淹了,听说要修排水渠,天不亮就扛着锄头来了。
可一开始干活,就出了岔子。挖主渠时,二柱没按阿石说的间距打桩,嫌麻烦,把两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