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逐欲红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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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70年代人的碎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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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他看完闰土这一课后就没接着往下念了。母亲给他生了四兄弟,个个有力气,没一个喜欢读书,结果都在初中阶段就离开了学校,走南闯北,大碗喝酒,大块吃肉,融入广漠的社会,做了一分子。我如今记忆里却仍是他们孩时的样子。

乌溜溜的黑眼珠,和你的笑脸,怎么也难忘记你,容颜的转变;轻飘飘的旧时光,就这么溜走,转头回去看看时,已匆匆数年。

记忆里的初中,就是当时中国农村普遍可见的乡村中学。如今有几个记忆特清晰:

那时教数学的是个长“连草胡子”、走路全身肉同步发抖的胖子。胖子脾气来了就拿菜刀追人,和当地农民也打架。打后相识,结拜兄弟,天天坐在学校大门口对饮,划拳吆喝,行侠仗义,很有点水浒梁山。因有正规高校的大本文凭,于是全校上下对他十分尊敬。

那时同年级有个同学,戴着当时的深度近视镜,成绩特好,老师们将他当了国宝级人才,极力怂恿考中专。一试就中,却是兽医专业,研究动物的**,从事阉割。

那时语文老师喜欢在黑板前领念:北国风光,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。其时窗外正飘着鹅毛大雪。

老师说:“俱往矣!数风流人物,还看今朝。谁是风流人物?书上说,人民大众。我看不对,据我理解,应该是**。”

我才知道,语文老师从爷爷到父亲解放前都是闻名遐迩的地主,村里那时有许多人在武斗,锄头劈死许多人,耙头挖死许多人,也不知道他的爷爷与父亲怎么就幸免于难了。他一说起文革,我就发抖。因为我家的成分同样不好。

我那时也纳闷:**为什么喜欢说这个那个不是风流人物?风流在我们方言里的解释就是风流韵事。惹上风流可是麻烦事啊。我蒙着脑袋四处找书查证,便以为自己明白了:**原来娶过三个老婆。

初中毕业那年,老师们十分勤快,四处煽动那些平时考试打高分学生的家长,求他们给孩子报中专。“毕业后包分配,国家粮!”老师说着先流了口水。接到中专录取通知的同学,上学那天家里吆来四方亲朋,在农村摆酒大宴亲朋,大醉乡亲,鞭炮挂了1公里长,眼睛拉长到10公里外,庆祝孩子跳出农门。

我们这些不配戴眼镜,考中专也无望的“二等货”看人家开怀就空怀失落。多少脸孔,茫然随波逐流,就这样卷进了高中。

又三年弹指挥间。地球绕太阳转了三轮。我们大惊,世界全变。那些当年让我们羡慕得要命的“国宝级”,毕业后不是做了一线工人,就是成了后来社会淘汰的重点对象。“二等货”们在随后一场更酷烈的,非胜即败,你死我活的竞争中,也分出了阴阳两界。脱颖而出者阴错阳差竟纷纷做了当年“国宝级”们的顶头上司。

秦皇汉武、唐宗宋祖、成吉思汗,以及我们学校一代“国宝级”天骄们,看未来如梦,如坠云里,多少英雄豪杰,谈笑间翻身落马,灰飞湮灭,又回家种田。真是造化弄人。这本书中,我将从“二等货”们你死我活的竞争中开幕。或许你此时已闻到了当年的血腥。

苍茫茫的天涯路,是你的飘泊;寻寻觅觅长相守,是我的脚步。

许多个变幻无端的年头看着又呼啸过去。

大学时,睡在我上铺的兄弟,哼着《同桌的你》,在黑灯瞎火中抄袭情书,唱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,累了就一起回想初中时不同腔调,不同版本的《一无所有》,笑某某的初恋情人竟然和唐•吉柯德的女朋友一样,是个胸口长毛的姑娘,可怜他浑然不知,还谈得那样投入。三天后自己给寝室同胞带回个同唐•吉柯德女朋友一样胖的姑娘,又振振有辞地翻书:历史上从来都是以胖女为美,岂能相提并论乎?

那个弹忧伤吉他,披一头长发,凌晨4点看世界杯没出线而差点自杀的兄弟。暑假里断了经济,在地板文学中看到广告后按图索骥去本市一家酒店端盘子,一个月后瘦了5公斤。后来很少见他再打起步价才4块的的士,只是烟的牌子档次还没降,但不再见人就发烟了,抢他耳朵夹的烟时,就悻悻丢来一支,从此换了新版本的口头禅:

你以为老子挣钱同你张口念书一样容易啊?鄙视你。

那个去市里送报的兄弟,一个月内骑烂一辆30块的二手单车,赚回150块人民币。人情债多,他放言这次要让每个兄弟都痛痛快快爽快一回。

请哥们去录象厅看毛片,结果被学校抓了。

请哥们去溜冰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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