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未必不能抵达远方。
只要脚下这条路,是真正属于自己的。
她站起身,望着远处起伏的丘陵。
朝阳已跃出山脊,金光洒在田野上,宛如一层薄纱铺展。
几只早起的雀鸟掠过树梢,鸣叫声清脆悦耳。
“老伯,”
她忽然问,“您种了一辈子树,有没有见过会走路的树?”
农人一愣,随即哈哈大笑:“姑娘怕是读书读多了。
树怎么能走?根扎在土里,一辈子都不会动。”
“可如果……它的根,本就不在地上呢?”
她低声呢喃。
农人收了笑,挠了挠头:“这话我听不懂。
不过我爹说过一件事——三十年前,山洪暴,冲垮了一片老林。
等水退了,有人现,原本长在东坡的那棵千年古柏,竟然出现在西谷。
位置变了,可树还在,活得挺好。”
“怎么会?”
沈青芜蹙眉。
“没人知道。”
农人耸肩,“有人说,那是土地自己挪的;也有人说,是树在夜里悄悄走了。
但我更愿意相信另一种说法——树没动,是地在呼吸。
它跟着脉动,一点点移位,就像婴儿在娘胎里翻身一样自然。”
沈青芜心头一震。
地在呼吸?
她猛然想到归冥书院典籍中曾记载:“大地有息,草木为脉。
圣人观之,可知气运流转。”
当时她只当是玄谈虚语,如今想来,或许并非无稽之谈。
李迟梦见的“会走路的树”
,真的是梦吗?
还是说,那是某种沉睡的记忆,在通过梦境传递讯息?
她低头看着脚边这棵歪脖子树,忽然问道:“您愿意让我带走一截它的枝条吗?我想拿回去……试试看能不能活。”
农人打量她片刻,忽而笑道:“可以,但有个条件。”
“您说。”
“你得答应我,等它长大了,无论长成什么样,都别硬去掰直它。
让它怎么舒服怎么长。
行吗?”
沈青芜郑重点头:“我答应您。”
农人满意地笑了,抽出腰间的短刀,利落地削下一小段带芽的枝条,递给她:“拿去吧。
记住啊,树不怕歪,怕的是被人逼着变样。”
她接过枝条,小心翼翼裹进衣袖内衬。
那截嫩枝尚带着晨露,触手微凉,却仿佛蕴藏着某种生命的热度。
临别时,农人忽然叫住她:“姑娘,你是不是……在找什么人?”
她脚步一顿:“为什么这么问?”
“因为你的眼神。”
老人眯起眼,“就像当年那个雨夜来借宿的道士。
他也这样,看着树,看着地,好像能从泥土里看出花来。
临走前,他留下一句话——‘歪脖树下,十年之约。
’”
沈青芜心跳骤然加快:“他……长什么样子?”
“记不清了。”
农人摇头,“披着斗篷,背着一把断剑,左手指节上有道疤。
他只待了一晚,第二天就往北境去了。
说是……要去见一个‘不该活着的人’。”
断剑?疤痕?北境?
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人影。
不可能……他已经死了。
十年前那一战,她亲眼看着他在雪峰之上坠入深渊,尸骨无存。
连跨界学院都宣布其名讳封禁,列为禁忌。
可若真是他……
“他还说了别的吗?”
她声音微颤。
农人想了想,点头:“有。
他说,如果将来有人问起这棵树,你就告诉他们——‘当草开始唱歌的时候,门就快开了。
’”
沈青芜浑身一凛。
草在唱歌。
李迟的梦!
她猛地意识到,这一切绝非巧合。
农人、歪脖子树、十年前的访客、李迟的梦境、极光下的庙宇轮廓……所有线索如同藤蔓缠绕,正逐渐汇聚成一条隐秘的路径。
而这条路径的尽头,或许是她一直追寻的答案——关于“引星诀”
的真正起源,关于归冥书院失传的秘典,关于她背上符印的来历,甚至,关于那个本该死去之人,为何会在梦与现实之间留下痕迹。
她深深吸了一口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