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跳跃的橘黄色火焰驱散了刺骨的寒意,将小小的庙宇映照得亮堂堂、暖融融。
供桌上,那盏早已干涸、积满灰尘的破油灯,此刻竟也奇迹般地亮着,豆大的火苗稳定地燃烧着,散出柔和的光晕。
更让他惊愕的是,那个枯瘦的老乞丐不见了!
取而代之的,是一个穿着整洁灰布长袍、须皆白、面容清癯的老者,正站在篝火旁,含笑看着他。
老者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朦胧,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。
“醒了?后生。”
老者的声音温和而清晰,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在这寂静的寒夜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李秀才慌忙坐起身,又惊又疑:“您…您是?那位老人家呢?”
灰袍老者捋须微笑,眼中带着感激:“老夫便是那老丐。
多谢恩公一碗薄粥,救了老朽一命。”
“您…您好了?”
李秀才难以置信,眼前的老人精神矍铄,与之前垂死的乞丐判若两人。
老者摇摇头,笑容里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沧桑:“非是好了,是恩公的善念,让老朽这缕残魂得以稍聚,能向恩公当面道谢。”
“残魂?您…您是…”
李秀才倒吸一口凉气,瞬间明白了。
寒意再次爬上脊背,却不是因为冷。
“不错,”
老者坦然点头,“老朽生前姓周,本是邻县一个穷酸教书匠,三年前冻饿交加,倒毙在这破庙之中,成了孤魂野鬼。
若非恩公一碗活命热粥,以自身饥寒为代价,暖了老朽的残魂,老朽只怕早已魂飞魄散,连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。”
李秀才这才明白,为何喂粥时感觉老人身体冰冷僵硬如铁。
他看着眼前这自称周老先生的鬼魂,非但不觉得恐怖,反而因其坦诚和那温和的笑容,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和敬意。
“周老先生言重了,晚生…晚生只是不忍见死不救。”
李秀才连忙拱手。
“对老朽而言,恩同再造。”
周老先生郑重地作了一揖,随即正色道,“恩公善心,天地可鉴。
老朽身无长物,唯有生前读了些书,识得些字,也略懂些科场文章之道。
观恩公行囊,应是赶考的士子?”
李秀才苦笑:“惭愧,此番府试…名落孙山。”
周老先生眼中精光一闪:“恩公不必气馁。
老朽观恩公面相,并非福薄之人,只是时运未至。
老朽愿尽绵薄之力,助恩公一臂之力,以报救命之恩!”
“助我?”
李秀才愕然。
“正是。”
周老先生微微一笑,“恩公且安心在此休息一晚,明日启程。
待恩公下次赴考,若遇疑难,只需心中默念老朽名讳,或于无人处轻唤三声‘周先生’,老朽自当现身,为恩公解惑。”
李秀才只觉此事太过离奇,但见周老先生神情恳切,不似作伪,便也郑重应下:“如此,晚生多谢老先生厚意!”
周老先生满意地点点头,身影在火光中愈朦胧:“恩公保重。
记住,善心自有天知,阴德必得福报。
老朽去也…”
话音未落,身影连同那堆温暖的篝火、供桌上的油灯,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,倏忽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破庙内重归寒冷与黑暗,只剩下李秀才一个人,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温暖的幻梦。
然而,地上稻草的余温,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粥香,还有怀中那本被烤得暖烘烘的书卷,都清晰地告诉他,那不是梦。
数月后,省城乡试。
贡院之内,气氛肃杀。
李秀才拿到考卷,展开一看,竟有一道极其生僻的经义题,出自一本早已失传的孤本典籍。
他苦思冥想,冷汗涔涔,脑中一片空白。
眼看时间流逝,他心急如焚,忽然想起那夜的承诺。
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,低下头,在心中默念:“周老先生…周老先生…周老先生…”
念毕,他抬起头,眼前并无异样。
正当他绝望之际,一股奇异的墨香钻入鼻中。
他低头看向自己的砚台,惊愕地现,那原本需要自己研磨的墨汁,此刻竟像有生命般在砚池中缓缓旋转,墨色变得异常乌黑润泽。
更奇的是,他感觉自己的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,笔尖饱蘸浓墨,竟在稿纸上流畅地书写起来!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