挤出两个字,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动,蕴含着山雨欲来的恐怖。
她一步跨上前,那蒲扇般粗糙厚实的大手,带着一股腥风,毫无预兆地、狠狠地朝我脸上扇了过来!
“啪!”
一声脆响,如同鞭子抽在冻肉上!
巨大的力道将我整个人打得猛地向后一仰,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粗糙的老银杏树干上,眼前金星乱冒,耳朵里嗡嗡作响,半边脸颊瞬间失去了知觉,随即是火辣辣的、钻心的剧痛蔓延开来。
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我嘴里弥漫开。
我被打懵了,甚至忘了哭,只是蜷缩着,像一只被吓破了胆的鹌鹑。
“娘!”
姐姐凄厉地尖叫一声,扑过来想护住我。
“滚开!”
娘亲看也不看,手臂一抡,狠狠地将姐姐搡开。
姐姐踉跄着撞在柴垛上,出一声痛呼。
娘亲的目光死死钉在我身上,那眼神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:“说!
谁给你的狗胆?!
谁教你的?!
说!”
她的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。
我浑身抖得厉害,牙齿咯咯作响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,扼住了我的喉咙。
“不说是吧?”
娘亲狞笑一声,那笑容狰狞可怖。
她猛地弯下腰,一只粗糙的大手如同铁钳般抓住我胸前的棉袄,毫不费力地将我从地上拎了起来!
双脚离地,裹布勒紧伤处,剧痛让我眼前黑。
“好!
好得很!
我柳家的脸面,今天都让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丢尽了!”
她拎着我,像拎着一只待宰的鸡崽,转身就往前院拖。
粗糙的棉袄领子死死勒着我的脖子,几乎让我窒息。
我的脚尖在地上无力地拖行,绣花鞋在薄雪和泥地上划出凌乱而屈辱的痕迹。
“娘!
娘你放开明轩!
是我的错!
是我要教他的!”
姐姐哭喊着追上来,试图掰开娘亲的手,却被旁边的婶子们七手八脚地拉住。
“娟丫头!
你还敢护着这祸害!”
“快放手!
你娘正在气头上!”
那些声音充满了虚伪的规劝和冷酷的看客心态。
我被娘亲粗暴地拖过狭窄的夹道,拖过冰冷的灶屋门口,拖进前院。
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。
左邻右舍的女人们,闻讯赶来的本家亲戚,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,此刻都写满了震惊、鄙夷、愤怒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、病态的兴奋。
她们的目光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,密密麻麻地刺在我身上,将我剥得体无完肤。
那些目光里有幸灾乐祸,有鄙夷不屑,有冷漠的审视,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。
“丢人现眼的东西!”
“柳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不安分的玩意儿!”
“小小年纪就敢偷学,长大了还得了?怕不是要学他爹!”
“啧啧,看他那双脚,裹得那么小,心却野得很哪!”
议论声如同毒蜂的嗡鸣,钻进我的耳朵,刺进我的心里。
我被娘亲像丢垃圾一样,狠狠掼在院子中央冰冷的泥地上。
地上积雪未化,泥泞湿冷,瞬间浸透了我单薄的棉裤。
我摔得眼冒金星,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。
“跪好!”
娘亲厉声咆哮,一脚踹在我后腰上。
我痛得蜷缩起来,又被她粗暴地扯着头拉起,被迫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跪在冰冷的泥泞里。
冰冷刺骨的泥水迅渗透棉裤,刺进膝盖的骨头缝里,寒气直往骨髓里钻。
然而比这更冷的,是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、那无数道如同冰锥般刺骨的目光。
每一道目光都像刀子,将我凌迟。
“娘!
求求您!
饶了明轩吧!
都是我的错!”
姐姐挣脱了拉扯,扑跪在娘亲脚边,抱着她的腿,涕泪横流地哀求,“是我鬼迷心窍!
是我要教他的!
您打我!
罚我!
放过明轩!
他还是个孩子啊!”
娘亲低头看着姐姐,那张暴怒的脸上肌肉抽搐着,眼神复杂,有失望,有痛心,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权威挑战后必须立威的冷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