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地颐老记
第一章田埂上的愁绪
楚地的五月,麦穗刚抽齐芒,风里都裹着新麦的清甜。可张阿伯蹲在自家田埂上,手里攥着半根麦秆,却没心思尝这甜——眼瞅着日头偏西,灶房里还冷着,他这才想起,儿子小张跟着商队去西域快俩月了,家里连口热饭都得自己凑和。
他拄着锄头往村里走,路过王婆婆家时,见老太太正颤巍巍地搬着半桶水,桶沿的水洒了一路,湿了她的青布裤脚。“婆婆,我帮您!”张阿伯赶紧上前接了桶,胳膊一沉,才知那桶水竟没装满——王婆婆的孙子去了郡里的织坊,她眼神不好,连水桶都不敢装满。
俩人坐在王婆婆家的门槛上叹气,又看见赵爷爷背着竹筐往河边去,筐里是要洗的几件旧衣裳。“赵叔,这么大岁数了,咋还自己洗衣裳?”张阿伯喊了一声。赵爷爷回头笑了笑,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:“孙女儿在织坊赶工,哪敢叫她分心?我这老骨头还能动。”
这话没说完,就见老支书扛着锄头从村头过来,裤腿上沾着泥,脸上却愁云密布。他这几日走了村里十几户人家,见着的多是这样的光景——年轻人要么去了村东的织坊,要么跟着商队跑了买卖,家里的老人守着空屋,做饭、挑水、洗衣裳,样样都得自己扛,有的老人病了,连个递药的人都没有。
老支书把锄头往墙根一靠,坐在张阿伯身边,烟袋锅子抽得“吧嗒”响:“阿伯,你们说,这日子是好了,可咱这些老骨头,倒成了累赘了?”
“可不是嘛!”王婆婆抹了抹眼角,“我那孙子昨天托人带信,说织坊要赶一批楚锦,月底才能回来。我夜里腿疼得睡不着,想喝口热水,都得自己摸黑去灶房。”
老支书猛抽了口烟,烟锅里的火星亮了亮:“我得去找秦斩说说。这孩子心里装着咱村民,说不定能想个法子。”
秦斩这几日正在村西查看新修的灌溉渠,听说老支书找他,赶紧从渠边往回赶。他刚到村口,就见老支书在那棵老槐树下等着,手里还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,上面记着村里六十岁以上老人的名字,一个个名字旁都画着小圈,有的圈里还写着“独住”“腿疼”“眼盲”。
“秦斩啊,”老支书把纸递过去,声音有些发颤,“你看看,这村里一百二十多个老人,大半都是自己过。年轻人在外头干活挣钱,咱不能拖他们后腿,可也不能让老人们遭罪啊!我琢磨着,要是能有个地方,让老人们能一起吃饭、聊天,不用自己烧火做饭,就算没人陪着,也不孤单啊!”
秦斩接过那张纸,指尖划过那些名字,心里沉甸甸的。他想起前几日路过赵爷爷家,见老人在院里劈柴,手抖得厉害,斧头好几次差点落在脚上。“支书,您说得对。”他把纸叠好揣进怀里,“村里不是有间旧屋吗?就是以前的老学堂,现在空着,咱们把它改成‘颐老院’,让老人们住进去,或者每天来吃饭、歇脚,都成!”
老支书眼睛一亮:“那旧屋我知道,就是屋顶有点漏,窗户也破了。”
“我这就找人修!”秦斩立刻喊来村里的几个壮丁,又去市集买了石灰、木料和新的窗纸,“先把屋顶补好,墙面刷白,再搭个灶台,弄几张桌子,让老人们能舒舒服服吃饭。”
当天下午,老学堂就热闹起来。壮丁们搬梯子补屋顶,妇人们拿着布巾擦窗户上的蛛网,孩子们也来帮忙搬砖头。张阿伯和赵爷爷也来了,俩人帮着锯木料,虽然动作慢,却干得格外认真。“以后咱老伙计们就能一起吃饭了!”张阿伯笑着说,眼里的愁绪散了大半。
第二章旧屋换新颜
老学堂的改造用了五天。秦斩特意让人在院子里搭了个葡萄架,又从自家菜园里移了几棵青菜苗,种在院子的角落里,绿油油的,看着就喜人。屋顶补好了,漏雨的地方铺了新的茅草;墙面刷了石灰,白得晃眼;破了的窗户换上了新的窗纸,还糊上了剪得整整齐齐的窗花,是村里李婶剪的“五谷丰登”。
屋里摆了四张方桌,每张桌子旁放了四条长凳,都是用新锯的木料做的,还刷了清漆,透着木头的清香。墙角放了几个竹编的筐子,是给老人们放随身物件的。灶台砌在屋角,垒得方方正正,烟囱通到屋外,再也不用担心油烟呛人。
秦斩还让人在屋前搭了个凉棚,放了两张石桌和几把石凳,供老人们下棋、聊天。凉棚下挂了个铜铃,秦斩说:“要是哪个老人不舒服,就摇铃,我和医工随叫随到。”
改造好的那天,老支书领着村里的老人们来看。王婆婆走进屋,摸了摸新桌子,又看了看窗上的窗花,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:“这屋子,比我家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