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风润邻:半日启蒙班的大秦乡间路:暮春的风裹着楚地稻田的水汽,掠过“半日启蒙班”的土墙时,总要带着里面朗朗的读书声飘远些。墙外头,三个穿着粗布长衫的汉子正踮着脚往里头望,袖口沾着的泥土还没来得及拍净——他们是来自西阳、平舆、新蔡三郡的先生,赵先生鬓角已染霜,是西阳郡最年长的教书先生;林先生刚过弱冠,袖口总别着半截炭笔;孙先生手里攥着个布包,里面裹着两本翻得卷边的《仓颉篇》,那是他们郡里仅有的两本识字课本。
“‘桑者,蚕之食也;麻者,布之材也’……”教室里的声音清亮,是楚地的孩子在跟着新先生读《生活识字课本》里的句子。赵先生轻轻叹了口气,声音压得极低:“咱西阳郡的娃,不是在地里薅草,就是帮家里喂蚕,哪有整日光景上学?去年我办的学堂,拢共就来了五个娃,没半个月就剩俩——他家要赶着收麦,来不了了。”
林先生点点头,指了指自己别着的炭笔:“平舆郡多棉田,娃们晌午要去摘棉桃,我试过让他们早上来,可没课本,光靠我口授,记不住几个字。”孙先生打开布包,露出泛黄的书页:“新蔡郡更难,学堂在山脚下,娃们要走两里山路,若是全天上课,家里的猪羊都没人放。”
正说着,教室的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新先生端着半盆清水出来,见着三人,先是愣了愣,随即笑着迎上来:“三位先生从邻郡来?我是这里的新先生,快进来坐。”
赵先生连忙拱手,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:“先生莫怪我们唐突,实在是……实在是想请您教教我们,这‘半日班’到底是怎么办的。咱那地界的娃,也想识字啊。”
新先生闻言,把水盆放在墙角,转身进了教室。片刻后,他抱着一摞蓝布封皮的册子出来,封面上用隶书写着“生活识字课本”五个字,边角用麻线仔细缝过。“三位先生先看看这个,”他把册子递过去,“楚地的娃也得帮家里干活,所以我编了这本课本,不教那些生僻的典故,只选‘桑’‘麻’‘粮’‘棉’这些和日子相关的字,娃们学了就能用。”
林先生翻开课本,只见里面画着简单的插图:一页画着桑叶托着蚕,旁边写着“桑”;一页画着棉桃裂着口,旁边注着“棉”。“这……这插图好啊!”他眼睛亮了,“咱平舆郡的娃天天见棉桃,一看图就知道是啥字!”
“不止是课本,”新先生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,上面用墨笔画着作息表,“楚地的‘半日班’是上午读书,辰时上课,午时散学;下午娃们回家帮工,喂蚕、摘菜、放牛都不耽误。我还带了两名助教,一个教认字,一个带娃们做些简单的活计,边做边学。”
赵先生捧着作息表,指腹摩挲着纸上的墨迹:“先生愿意……愿意去咱邻郡教教吗?哪怕只教半个月,我们也感激不尽。”
新先生没多犹豫,当天下午就把《生活识字课本》的刻版收好,又让助教打包了几捆麻纸和炭笔。临行前,楚地的村长特意赶来,塞给他们一布袋炒粟米:“路上垫肚子,要是邻郡的乡亲有难处,尽管捎信回来,楚地的人能帮就帮。”
初到西阳:土坯学堂里的第一课
西阳郡的路比楚地难走些,车轮碾过田埂时,总要陷进松软的泥土里。赵先生牵着驴在前头引路,指着远处一片矮矮的土坯房说:“那就是咱西阳的学堂,去年雨季漏了顶,我用茅草补了补,勉强能遮风。”
学堂的门是用两块木板拼的,推开时“嘎吱”响得厉害。里面空荡荡的,只有三张缺了腿的木桌,用石头垫着才稳住,地上散落着几根稻草。新先生放下行李,先去看了看屋顶的茅草:“得先把屋顶修牢,不然下雨漏雨,娃们没法上课。”
赵先生有些不好意思:“郡里没多余的钱,我……”
“不用花钱,”新先生打断他,“让村民们帮忙割些茅草来,咱们自己修。再请大家凑些木板,把桌子补好——娃们上课,总得有个稳当的地方。”
消息传出去后,西阳郡的村民们竟来了不少。王二婶抱着一捆茅草,身后跟着她的儿子狗蛋,那孩子约莫七八岁,手里攥着根木棍,眼神怯生生的。“先生,我家狗蛋能来上课不?”王二婶搓着手,“他天天在地里拔草,要是上午来读书,下午我自己去拔就行。”
新先生蹲下来,摸了摸狗蛋的头:“当然能来,明天辰时,让他来学堂认字。”狗蛋眼睛眨了眨,把手里的木棍往身后藏了藏,没说话。
第二天一早,学堂里竟来了十一个娃。狗蛋来得最早,蹲在学堂门口,手里拿着个布包,里面裹着两个煮红薯。新先生把《生活识字课本》分给